下卷 第二章 论后悔(第6/6页)

我们的心灵需要上帝的触摸,我们的良知需要通过加强理智而非用减弱我们的欲望的办法作自觉的改善。情欲本身既不苍白,也不黯淡,不会因为我们用糊满眼眵的混浊眼睛去看它而改变。我们欣赏克制和贞洁,是为了这些品德本身的价值,也出于对要求我们信守克制和贞洁的上帝的遵从;倘若我因为患重伤风或腹泻不得已而节欲和保持贞洁,那不叫克制和贞洁。倘若我们不知情欲为何物,也未体验过它的滋味、力量和迷人的魅力,我们便没有资格自夸能鄙视和战胜情欲。而我了解它,所以我能这样说。然而我认为人至垂暮,精神易于染上的毛病和缺点比年轻时更顽固、更令人讨厌。我年轻时这么认为,现在,须发灰白,有了声望也还是这么认为。我们常把脾气乖戾、对现实事物厌烦不满称为睿智。其实,我们并没有摆脱恶习,而是换了恶习,而且,我认为,是换上了更坏的恶习。除了愚蠢和无用的傲气,令人生厌的喋喋不休,易怒,难以与人相处,迷信,对钱财锱铢必较却又吝而不用这些毛病外,我觉得比之年轻人,老年人身上还有更多的妒羡、不公正和恶意。老年在我们思想上刻下的皱纹要比在脸上刻下的多;衰老时不发出酸味和霉味的人世上没有,或很罕见。人的肉体和精神是一齐成长和衰退的。

看看苏格拉底老年的箴言和他所做的几次判决,我敢说,他那样做决非有意渎职,而是因为,年届七十的他,原本灵活的思维有些迟钝了,素来明晰的头脑有些糊涂了。

每天,我在熟识的几个人身上,目睹着思维在起多大的变化啊!这是一种难以抵御的病,它自然而然地、不知不觉地进展着。必须进行大量的学习,倾注十二分的小心,才能避免它给我们带来的缺陷,或者至少减缓这些缺陷的恶化。我感到,尽管我步步设防,它仍然向我步步进逼。我竭力支撑着,但我不知道它最终会把我逼到怎样的境地。不管如何,倘若人们知道我是从哪里跌落下来的,我便心满意足了。

[1] 原文为拉丁语,语出塞涅卡的《书简诗》。

[2] 原文为拉丁语,西塞罗语。

[3] 原文为拉丁语,西塞罗语。

[4] 原文为拉丁语。

[5] 吉耶讷:法国古代省份,蒙田的家乡加斯科尼即在该省。

[6] 亚历山大大帝(公元前356—前323),马其顿国王,历史上著名的征服者和军事天才。

[7] 伊斯拉谟(1466—1536),荷兰人文主义学者,道德家,讽刺作家,著有《格言集》。

[8] 原文为拉丁语。

[9] 福基翁(约死于公元前318年),雅典政治家和军人。

[10] 原文为拉丁语。昆体良语。

[11] 昂蒂斯泰纳斯(公元前444一前365),古希腊犬儒学派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