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三十七章 论父子相像(第8/11页)
昨天,阿尔贡碰过了乔维斯的神像,神像虽是大理石做的,还是感到了医生的威力!你看,虽然他是石头做的神,今天大家还是把他从老庙中抬了出来,埋进了土里[9]。
——奥索尼厄斯
第二首诗是:
昨天,安特拉哥拉斯跟我们一起高高兴兴洗澡,还高高兴兴吃饭;今天早晨,人家发现他已死了,福斯蒂纽斯,你要问他猝然死亡的原因吗?这是他梦见了赫莫克勒蒂兹大夫[10]。
——马尔希埃
说起这些我还有故事。
夏洛斯的德·科班纳男爵和我,对我们家乡山脚下的一大片封地都拥有权利,这块封地叫拉翁坦,面积很大。这地方的居民据说是从安格鲁涅山谷迁来的。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服装和习俗也与众不同,有独特的代代相传的族规和风情,他们毕恭毕敬恪守祖上遗训,决不愿服从其他约束。这个小地方民风古朴,生活幸福,附近的法官不用操心过问他们的事情,也没有一名律师有必要向他们提供意见;不需要请一名外地人来调解他们的纠纷,也没有一个居民行乞求施。他们为了不败坏乡风,避免跟外界联姻和贸易。直到村上有一个人——据他们说他们的父辈还记得这桩事——突然想到飞黄腾达,光宗耀祖,要让他的一个儿子当什么法律人士,要他到邻近的城市注册入学,终于让他成了村上一名体面的公证人。这位先生变成重要人物以后,开始瞧不起家乡的旧习惯,在他们的头脑里灌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美。他的同乡最初丢失了一头羊,他就劝他找城市里的大法官来评理;他就是从这桩事说到那桩事,把一切都弄得一团糟为止。
继这桩败坏风俗的事之后,据他们说又有一桩事后果更为严重。有一名医生有意跟村上一名少女结婚,还在当地落户。他开始教他们发热、感冒、脓肿等病名,心、肝和肠的位置,这些都是离他们的认识很远的学问。他们从前只知道用大蒜,不管如何难闻难
咽,可以驱除百病,现在医生要他们用奇怪的复合药剂治疗咳嗽伤风,不但利用他们的健康,还利用他们的生死来大搞交易。
他们发誓说,只是从他来了以后,他们才觉得黄昏的湿气会使他们头重脚轻,喝酒过分会有害处,秋天的风比春天的风可怕;自从用上了药以后,他们觉得自己浑身生了奇奇怪怪的病,感到精力大不如从前,生命也缩短了一半。这是我的第一则故事。
另一则故事是在我患结石症以前,听说很多人非常重视山羊的血,把它看作是近几个世纪以来天赐的吗哪,保全了人类的生命;许多有识之士,谈起它仿佛是一种灵丹妙药,一种万无一失的手术;而我也想到自己免不了会遭到常人遭到的种种不测,在身强力壮的年代很乐意也有一张护身灵符,我下令在家里根据书上的方法养了一头羊。在盛夏季节把它隔离,只喂它增进食欲的青草和白葡萄酒。我恰在杀羊的那天回了家,有人来告诉我厨子发觉羊胃内有两三只大球,紧紧裹在食物内。我很诧异,叫人把羊的内脏带到我面前,当面剖开给我看。他取出三块大结石,轻若海绵,仿佛是空心的,表面又硬又粗,有好几种发暗的色彩;一块结石圆得像只滚球,还有两块不圆,好像还在长。我问那些经常给动物剖腹的人,知道这种事不常见。这些结石跟我们的结石很近似;若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必期望一个患结石症的人,喝了一头要死于结石症的动物的血会霍然而愈。要说到血不会受感染,不会影响原有的疗效,那还不如相信身体内各个器官的相互作用,总会生成一种新物质;人的身子是一个整体,虽然根据错综复杂的作用,某一个器官会比另一个器官功能更大。从中看来,很可能在这头羊的身上也有某种形成结石的因素。
我对这种实验感到兴趣,不是害怕未来,也不是为了自己。这是因为在我家以及许多家庭,女主人都储存了许多这一类的小药品济世救人,用同一张药方治疗五十来种病,她们自己从来不服,一旦有效就洋洋得意。
然而,我很尊敬医生,并不是像一句箴言[11]说的是有求于他(在这位哲人同一部书内还可读到一个相反的例子,责怪阿萨国王[12]死前不求助于神,而求助于医生),我是爱医生的为人,我见到许多正人君子令人尊敬。我不满意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工作;我并不指责他们利用我们的愚蠢而图利,因为大部分人无不如此。尚有许多职业比他们的职业更好或更差的,只是靠了群众的迷信才得以存在。我生了病,恰逢他们近在身边,我就叫他们过来陪伴我,我要求他们侍候我,然后,照付报酬。我要求他们把我全身包住发热。他们可以选择韭葱或莴苣煮成汤给我服,也可命令我喝白的或淡红的葡萄酒,或者其他所有不影响我的胃和习惯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