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三十五章 论三烈女(第3/3页)

尼禄听到禀报,害怕保里娜死去会使他受到谴责,因为她是罗马最显赫世家的贵妇;尼禄对她也没有个人仇恨,急忙派人去给她包扎伤口。保里娜已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毫无知觉,别人做什么她已一点不知道。以后她身不由己地活了下来,讲究尊严,德高望重,她苍白的脸色表明她的创伤夺去了她的大半生命。

以上三则是真实的故事,我觉得跟我们为了取悦大众而编造的故事同样生动和凄恻。我奇怪那些写故事的人,怎么没有想到在古书中成千上万篇非常美丽的传说中去寻找题材,这样他们工作中辛苦也少,乐趣和好处也多。谁都可把它们编成一篇完整、前呼后应的故事,像金属焊接一样缀合成文;用这种方式把多种多样的真人真事,按照文章的美学要求编成精彩纷呈的集子,像奥维德撰写他的《变形记》,那也是用大量不同寓言拼凑而成的。

在最后一对夫妻的事迹中,有一点更值得注意,保里娜为了丈夫的爱情而乐意舍弃生命,而她的丈夫从前也为了她的爱情而拒绝过死亡。这样的交换,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没有重大的平衡力量;但是根据他的斯多葛派的信念来看,我想他认为自己为她而延长生活,也像她为他而选择死亡同样重要。他在写给卢西里乌斯的一封信中说,他在罗马得了热病以后,突然跳上一辆马车离开城里的房子到乡下去,他的妻子要劝阻他也不听,他对她说他得的不是肉体上的热病,而是地理上的热病,他这样说:“她让我去了,再三叮嘱我注意健康。我知道我的身体里有她的生命,我开始照顾自己也是照顾她;我年老让我有一种特权,使我在许多事情上更加坚定不移。我现在正在失去这种特权,然而我要这样想,在这位老人身上另有一个年轻人的生命,需要我的照顾。既然我不能使她更勇敢地爱我,至少她使我更体贴地爱自己,因为真正的感情是需要寄托的,有时命运逼迫我们走另一条路,我们即使怀着痛苦也必须召唤生命。我们必须咬住牙关忍受灵魂的煎熬,因为对于正人君子来说,人生的法则不是讲游乐,而是讲道义。有的人并不对妻子和朋友怀有这样深沉的感情,不思延长他的生命,而一心要去死,这种人缺乏勇气豪情;当我们的亲人需要我们去死时,我们的灵魂必须下这样的命令;有时我必须把自己奉献给朋友;当我们要为自己去死时,为了他们我们应该取消自己的计划。考虑他人而回到生命,这才是大勇的行为,像许多精英人物所做的那样;延长一个人的老年(老年人的优点是对寿命的延续并不介意,因而对生命的使用也更勇敢、更无畏)是一种特殊的好意,如果觉得这样做对于一个他热爱的人是甜蜜的、愉快的和有益的话。我们自己也可获得极大的欢欣和报偿,因为对他的妻子充满温情,反过来也对自己充满温情,还有什么比这更为甜蜜的呢?因而我的保里娜在我身上引起的不但是对她的担心,还有对我的担心。这一切都不足以使我考虑我以什么样的决心去死,但是可以使我考虑她没有多大的决心去忍受。我逼迫自己活下去,有时活着是伟大的。”

以上是他的陈述,跟他的事业同样精彩。

[1] 原文为拉丁语。塔西佗语。

[2] 原文为拉丁语。

[3] 原文为拉丁语。

[4] 原文为拉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