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宗教统一

宗教是人类社会最重要的团体,要是它处在真正统一的团体中,那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有关宗教的种种纷争、种种分裂的坏事,是那些异教徒所不理解的,原因是异教徒的宗教里所包括的更多是仪式和典礼,而不是一成不变的信仰。你可以想象,当他们的主要的宗师和教堂里的长老都是诗人时,那么他们的信仰会是一种什么信仰。但是真正的上帝有这样一种品质,那就是,他是一个要求绝对忠诚和崇敬的上帝,容不得调和与掺杂。因此有关宗教的统一,我们应该少说几句,只谈统一的结果、统一的界限和所用的方法。

统一的结果(统一到接近让上帝十分满意为止,上帝满意才是头等重要的大事)有两方面,一是对教会以外的人而言的方面,一是对教会以内的人而言的方面。对前者来说,异端和分裂毫无疑问是所有丑事中最丑恶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比伤风败俗还要丑恶。因为正如在正常的身体上有一个创伤,或是应该衔接的部位分开了,这甚至比四种体液配合不均(中世纪生理学认为人体有四种体液:血液、黏液、胆汁和忧郁液,都可以对人的性格和健康起决定性的作用,如果四种体液配合不均,人就会生病。)还要糟糕,在精神上也是如此。因此,没有什么比违反统一、把人拒之教会门外或把人赶出教会更为过分了。这就好像是有人在异教徒的密室里寻找基督,而另外一些人则背对着教会大门的时候,有人在说“看,那人在荒野上”,另外一些人则说“看,他在密室里”。这种时候,人们的耳朵里需要时刻听听这样一个声音:“不要出去。”(出自《新约·马太福音》第24 章第26 节。)那个非犹太人的宗师(这里指圣·保罗。)(他的使命感十分得体,使他对那些教外的人特别关注)说:“如果一个异教徒走进来,听见你们用几种语言各说各的,难道他不会说你们疯了吗?”无神论者和那些不敬神的人,听到宗教里有那么多杂乱无章、矛盾百出的东西,他们的话肯定也不会好听到哪里去。这种情况下,他们一定会转身离开教堂,和那些蔑视教会的人坐在一起。(出自《旧约·诗篇》第1 章第1 节。)有一个冷嘲热讽的大师,他有一些装装门面的藏书,在他的目录里,他列出一本标题叫《异端派的摩尔舞(一种英国的民间舞。)》的书。在这样严肃的事情上提出这样一件事作例子,并没有什么分量,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但这件事却贴切地道出了这种不正常的现象。事实上,不同的异端教派往往有不同的态度和自抬身价的做法,无非就是鼓动世俗之徒和道德败坏的政客嘲弄教会,而他们这些人本来就易于蔑视神圣的东西。

至于宗教统一的结果,对那些教内的人来说就是和平。和平包含无尽的祝福,它建立信仰,点燃仁爱,教会外部的和平能净化良心的平和,把写作和阅读有争论文章的劳苦转化为订下苦行和奉献的协议。

关于统一的界限,摆正它们真正的位置,那是十分重要的。这个问题上出现两个极端。对于某些过激的人来说,任何息事宁人的言论都是可恶的。“这是和平吗,耶和华?你跟和平有什么关系?转身到我后面来吧。”(出自《旧约·列王记下》第9 章第18节。)和平算什么事,跟从和结派才重要。与此相反,有些劳迪嘉派(出自《新约·启示录》第3 章第14—16节。)和不冷不热的人,他们以为他们能用不偏不倚和巧妙调解的方式,迎合宗教不同的观点,好像他们能在上帝和人类之间作出一个裁决。这两个极端都要避免,而要做到这一点,只有用基督徒联盟的两个相辅相成的条款,那是基督亲自圈定下来的,它们彻彻底底清清楚楚地作出解释:“凡是不帮助我们的就是反对我们的”以及“凡是不反对我们的就是帮助我们的”。(出自《新约·路加福音》第11章第23节和第9 章第50节。)这就是说,凡是经过真正深思熟虑的、一些宗教的基本的实质性的观点,是区别于那些有关于信仰、意见、有关仪式和有关意愿的。这在很多人看来,是一些已经做到的小事情,但在做这些事情时少持一些偏见的话,就会得到更多的拥护了。

关于这点,我在我这篇小小的文章里只提出一个意见,人们应该警惕两种争论分裂上帝的教会。一种是引起观点争论的事情过于细小,不值得激动也不值得争吵,那只是一些矛盾激发出来的。一个基督教的教父就曾注意到,基督的外衣是没有接缝的,但是教会的外衣却有各种各样的颜色。(出自《新约·约翰福音》第19章第23节)因此他说:“可以允许有不同的颜色,不过不可以让它有分裂的地方。”“和谐统一”跟“专制化”是两件事情。还有一种,引起观点争论的事情是一件大事,但是争到后来变得微妙和模糊了,变成了巧言善辩的争论,而不是实质性的争论了。一个具有判断力和理解力的人,有时应该听听一些无知的人的不同意见,他心里应该非常清楚,这些意见虽然那么不同,实际上是一回事,虽然这些无知的人是绝不会同意的。碰到这种人与人之间判断出现差距的时候,我们该想想,天上的上帝是懂得世人之心的,难道他不会分辨一下,脆弱的世人在看法出现矛盾时,心里想的却是同一件事情,从而把这两种看法全都接受下来?对这些争论的性质,圣·保罗表达得十分清楚,他提出警告,说出这样的箴言:“要力戒世俗的新说和敌视正道的似是而非的学问”(出自《新约·提摩太前书》第6章第20节。),他对这两种倾向给予了同样的关注。人们制造出本来没有的冲突,而且把这些冲突冠以固定不变的新名词,以至于本来应该意义支配名词,实际上反而名词支配了意义。说到和平或统一,也有两种是虚假的,一种和平是以含蓄的愚昧无知为基础的,因为所有的颜色在黑暗中都没有了差别。还有一种和平是干脆容忍一些基本观点的对立。真理和谬误在这种事情上,就像尼布甲尼撒王(传说中古罗马城的创建者。)梦中所见的偶像脚趾上的铁屑和泥土一样(出自《旧约·但以理书》第2章第33节。),它们可以粘在一起,却不会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