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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会儿

“该起床了。”我喊了第四遍了。

“等一会儿。”儿子也回答了四遍。

“快洗脸去。”他妈妈至少催了三回,“等一会儿。”

儿子同样回答了三次。

从儿子上小学的头一天起,我们每天早晨都重复着这同样的一问一答。每学年末,学校返给家长的通知单上,记录着全年几乎一天不漏的儿子迟到的劣迹。

“该做作业了。”我和妻子每天晚上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儿子,“等一会儿。”儿子一边不厌其烦地换着电视频道,一边不厌其烦地应答我们的催促。于是,我们经常接到儿子未完成家庭作业的电话通告。

“该洗袜子了。”在睡觉前我们轮番提醒儿子,生怕他忘了。“等一会儿。”他不耐烦地冲我们嚷嚷。结果,每到周末我们要从他的床底下和书桌的抽屉里找出一双双臭气熏天的袜子,然后替他集中洗完。

“快把水龙头关上。”儿子每次刷完牙,总是咧着嘴反反复复地对着镜子欣赏他那口不知有何美感的牙齿,而不顾自来水哗哗地流着。“等一会儿。”他还是不紧不慢地龇着牙。我们急着去赶班车。晚上回来后,家里灌满了水,他站在没膝深的水中,悠然自得地对着镜子欣赏那口该死的牙。

有一次,我和妻子同时出差,又一同回到了家。“快开门,我们没带钥匙。”我俩喊了无数遍。“等一会儿。”他坐在地上玩电脑,无数遍地让我们等着。我和妻子从傍晚等到天亮。

儿子后来出国了。到国外时,我们曾给他打过电话,他在电话的那头说,“等一会儿,我给你们打过去。”从那时起,我们就一直守在电话机旁。五年过去了,直到今天,我们老两口还没接到儿子那“等一会儿”打来的电话。

陪 读

学生公寓的门前聚集了一百多人,这还不包括值班人员花了三天时间劝退的两百多人。

“我们准备起诉校方,让校长和你们这些看门狗统统进监狱,亲自尝尝法治社会的铁律,到那个时候有你们好看的。”

“我们这些学生家长可不是好惹的。我儿子他三姨夫在公安局里当干部,二舅是法院执行庭的庭长,他最小的小姨跟市长的关系非同一般,你们不要狗眼看人低,小瞧了我们的能量,惹急了我们啥事都能办出来……”

“说得好!我老公可是现役军官,上校军衔,他要是发起脾气来我可劝不住,说句话能把一个团的兵力拉过来,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是电视台的记者。我女儿也住在这栋楼里。我不信你们就不怕曝光?别说这么所破大学,环球食品集团怎么样,我说它液态制品里大肠杆菌超标就超标,媒体一报道,说垮就垮,老板都跳楼了,早干什么啦,劲儿劲儿的,连点原始股票都舍不得送。我让你牛……”

“咱家可有人在审计部门工作,专门审计高校的。只要我打声招呼,你们这大学就甭办了。这年头谁敢说经得起审计?财务上违规的事多了去了,你们可别不识相,我们家长可是给学校留足了面子,可别给脸不要脸……”

“就是嘛!上大学又不是蹲监狱,凭啥管得那么严。再说现在的监狱也都人性化了,宽松得很。”

“什么叫娇生惯养啊!我那孩子可是市里的状元,别说自己洗衣服了,就连每天挤牙膏我都舍不得让他干。哪能让他分散精力呢,这事儿他爷爷奶奶爸爸全包了……”

“我儿子也是学校里的尖子生,将来顶不济也能成个科学家,怎么能浪费宝贵的时间去洗碗叠被呢!那可不行,人才需要保护,这可是原则问题……”

“我女儿可是个天才,不仅数理化门门全优,钢琴过了八级,舞蹈比赛还拿过大奖呢!从小到大我们全家没让她干过一点粗活儿,每天晚上睡觉都是我哼着催眠曲哄睡的,要是离开了我,失眠了谁负责啊……”

“咱得上升到讲政治的高度来认识这个问题。我们培养的可是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和接班人,那是国家的未来。我们可不能让学校的这些不近人情的规定妨碍了人才的健康成长,如果校方不让我们这些家长和保姆陪住,那就是不讲政治……”

学校经过研究,决定部分接受家长的建议,同意每天下午三点至五点,晚上七点至九点允许家长或保姆进入宿舍为学生叠被、铺床、梳头、洗衣服,但刷牙洗脸上厕所等事必须由学生本人独立完成。

校方决定一经公布,多数家长表示可以理解。只剩下十几位家长仍坚持己见并扬言要在学生公寓大厅和过道里日夜静坐。

奖 励

我一个同事的小孩叫闹闹,两岁时进入幼儿园,很快就成了班里的先进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