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的日常(第4/14页)

说实话,我的语文成绩确实很糟糕,而且也非常讨厌语文。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厌恶语文而成绩不好,还是因为成绩不好而对语文产生厌恶。相比之下,我还是更擅长理科。若问我是否喜欢理科,怎么说呢,比起其他科目,也可以算是喜欢吧。

但是,现在想想,其实我当时并不了解理科,尤其不了解理科真正的乐趣所在。因为那时做实验的机会非常少,了解物理和化学的法则,探索奇妙的电流属性与化学反应的性质,这些自有乐趣,但是毕竟只是书本上的知识,既死板又无法亲身体验。平常上课时老师讲的内容我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但至今却清楚地记得静电实验中朋友的头发根根倒竖的样子,可见亲自动手体验是相当重要的。

但是进入大学,实验却多得让人讨厌。我上的那所大学,每周都要做一次实验,所以天天忙着整理数据和写报告。

大学里的这些实验是否真的很有趣呢?我心中怀有少许疑问。因为在多数情况下,都是指导教师布置实验题目,而且从实验方法到每一个步骤,都有详细的指示。因此,基本上事先都可以预测到实验结果。如果得到预期的结果就证明实验正确,反之则说明实验者在操作中犯了某些错误。换言之,这些实验并非为了研究目的,而是为了训练学生才进行的。

当然,无论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所做的实验都是如此。石蕊试纸遇到何种物质会变色,这在实验前就已经知道了。不过尽管这样,实验本身还是很有趣的。

但是,学生到了二十岁左右就会变得狂妄自大、自以为是,对“被迫进行”的实验完全不感兴趣。因为事先知道会得到怎样的结果,于是就在实验中调整各项条件,只求达到预期结果即可。整个实验既无惊喜,也无感动,只觉得“啊,总算应付完了”。

不过,也有一种看法认为“这种实验也很好”。大学里进行实验最重要的目的在于筛选出优秀的学生——在做实验的我们其实才是实验对象。这种说法太可笑了吧?笑过之后,我又转念认为说不定实验真的有这种功用呢。

我在学生时代很少体验到实验的喜悦,而进入公司后,情况却大不相同。每天都要做实验,而且这些实验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首度进行,没人能够断言会得出怎样的结果。虽然会有所预期,但是结果通常都有出入。而这时,十有八九是预期错误。这与学生时代的实验截然不同,那时的实验如果结果与预测不符,必然是实验方法有误。至于哪种实验会让实验者感到兴奋,就不用多说了吧。简言之,直到进了公司,我才第一次真正尝到实验的乐趣。

说起拙作《侦探伽利略》,其中描述了五种奇怪的现象,并由一位物理学家一一解开谜题。

这五个怪现象中有几个灵感来自于我在公司时进行的研究。我当时对共事的前辈说:“如果这个这样做的话,也许能用在推理小说里。”

结果,我真的用了。那位前辈读到的话,估计会苦笑吧。

书里其他的奇怪现象也都有科学依据,但是我并没有做过实验,或者说,我写的都是现实中不可能做实验的现象——并非在物理意义上不可能,而是在道德意义上不可能。

由于不可能做实验,“假设这样做会产生此结果”的预期,正是本书的精要之处。

我就是算准了没人会做实验确认。

十连败之后(《小说现代》 一九九九年八月号)

一月十四日 NTT视讯的加田五千雄社长带我去了一家有名的鳗鱼料理店。加田先生是我大学的学长,比我高很多届。二月将在明知纪念馆举行东京同学会,我受邀演讲,所以这次是借吃饭这个机会先互相打个招呼。不用说,我自然穿上了西装,还系了领带。饭桌上,我提到今晚有直木奖的评选会,加田先生便说:“这可是大事,你一定很紧张吧。”我虽然嘴上应和,但是心里却想“其实我现在更紧张”。

吃完饭我回了一趟家,傍晚又前往赤坂的小饭馆,当然衣服也换过了。文艺春秋的单行本责编H田小姐和杂志连载责编B小姐,以及漫画杂志的K先生都在店里等我。我们一边吃着佳肴,喝着好酒,一边等电话,大家居然聊得很热闹。或者说,其实大家都在极力使席间气氛活跃,我也不例外。就连不怎么好笑的冷笑话,大家也都硬逼自己笑。说着说着,一通电话打来,找H田小姐接听,这时我就知道肯定落选了。回到座位的H田小姐明显很沮丧。当然,大家都很沮丧,但仍然强颜欢笑。在这种场合的强颜欢笑十分有人情味,我挺喜欢的。

正如料想的那样,本届得奖者是宫部小姐。要是在酒馆不巧遇见,对方反而要费心照顾我的心情。我让B小姐想法避免这种情况,她说:“今晚去‘月之雫’应该没问题。”于是,我们打车前往那家店。车里,H田小姐和B小姐向我坦白:“其实,我们俩同席等待结果的战绩,已经累计超过十连败了。”现在告诉我又能怎样呢?不过,自出道以来,我是文学奖九连败。三人相加就是三十连败。天啊,这样的话,难怪会把幸运女神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