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个卑微的旅客(第2/2页)

她知道父亲根本做不了主。

母亲爱花树,种花赏花,喜欢插一瓶花作画,一手打理前院后院风景,她看到花树被砍,心很痛,觉悟到母亲正式被逐出家门。

“我是不是也应该敏察她的内心,感谢她没在春花烂漫的时候动手。”她在札记上写着,仿佛质问那个要她敏察他人之心的人。

她一夜不眠,看清楚父亲的难处。不久,寻了课业繁重且打算兼家教的理由,跟父亲说想先搬到学校附近租一间套房,等待山上那房子装修好再搬去安顿。父亲说:“这样也好,你常常晚归,我也不放心。出门在外,凡事自己小心啊!”

“我常常晚归你不放心,我一个人住外面你就放心?”她写着。

她无须抽丝剥茧,就知道父亲的难处——一个即将成为新生儿父亲的男人,如何叫已成年女儿搬出去的那种难处。她内心再怎么愤懑、伤感,毕竟还是愿意体谅父亲的,让他赶在孩子出生前规划房间。她知道这么做,父亲心里的压力立刻卸下,而她自己必须独吞痛苦。既然要吞,就吞个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吧,她一并带走妈妈和姐姐的东西,暂租的那间小套房,被箱子堆得像暗无天日的仓库。

父亲果然立刻大装潢,老房子变得光亮华丽,亮得容不下往事的痕迹。

家拆了,好痛的感觉。下了课,有时会忘记,跳上公车要回家,半路上醒过来赶紧下车,站在路边掉泪,不知何去何从,我已经没有那里的钥匙了。“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但至少,有一个人是快乐的。举目无亲的感觉好难受,我必须学习取消自己的感受,好难!闷闷的感觉压在胸口,我是被流放的人。好像我们的房子卖给他们,换了主人。不,男主人没换,是买房送男主人的感觉!他们才是一个完整的家。

我呢?我完整的、风和日丽的家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