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8—10世纪的宗教与武术家(700年—960年)(第3/8页)

这首名诗并非只有象征性的意义,在几个世纪后的武术学巅峰时期,一位武学大师在东海的一个岛屿上刻下李白的这首作品,并为每一句诗句发明了一套武术。这一中国历史上最神秘的武学体系直到明代后期才重现人世,并且给武术世界带来了毁灭性的冲击,这就是武侠史中奇特的谜团“16世纪大灭绝”(详见第十二章)。

在诗人们热衷模仿游侠的时代,武学的影响也深深地渗透到社会文化的其他角落。譬如,一位叫作公孙大娘的舞蹈家,因为擅长舞剑而受到从宫廷到民众各阶层的广泛欢迎,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她是真正意义上的武学家,但她的成功无疑受益于兴盛的武学文化。李白的朋友杜甫(712年—770年)写了一首赞美她的诗:

在过去,有一位美人公孙小姐。

舞动宝剑,惊动了遥远的地方。

观众们集聚在一起,如同高山。

他们无不感到恐惧,神色仓皇。

天空和大地啊,似乎也在赞叹。

好像远古的英雄,射下天上太阳。

又如天上的神帝,在群龙中翱翔。

剑光到来,宛如雷霆收起了怒火。

剑影停下,仿佛江海的清波粼粼。64

公孙大娘或许是后武曌时代女性新形象的象征。在这一时代,许多青年女性被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的事迹所鼓舞,对男性附庸的传统命运感到不满,而和她们的男伴一起追逐无上权力的荣光。譬如武曌的孙女安乐公主,向她的父亲中宗皇帝提出了大胆的继位要求。武曌的秘书上官婉儿,作为女性,有史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成为中国文学界的领袖。在主流领域之中,女性的挑战很快被复兴的男权主义所挫败。然而在男人统治的政治和律法之外,女性们却最终找到了一个可以相对自由发展的崭新领域——这就是我们所关注的武侠世界。在8世纪,即使不算公孙大娘,也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女性游侠。

唐代后期政治与女性游侠

男性对女性的优势,体现在一切时代,一切国家的几乎一切领域,但事实上仅仅奠基于一个简单的生物学事实:身体的结实和力量的强大。就此而言,新兴武学对人的身体潜能的几乎无限提升,即使尚未颠覆这一差距,也使之变得不再重要。一名女武术家,如果说面对同样的男武术家并无优势,那么至少战胜一般的蛮汉并无困难。在诸如剑术,轻功等技巧性活动中,女性并不逊色于男性,如果不是优势更大的话。越国女士等较早的例子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而毫不奇怪,在武学发展和游侠复兴的第8世纪,女性也担当了重要的角色。

有资料表明,在武曌统治时期,一个身份神秘的青年女性在峨嵋山捣毁了一个反政府的政治集会,并击败了一些声名显赫的武术家。有消息称这一女性是武曌的侄女,不过这一点从未得到确认。65这或许也反映出当时迅速转变的武学界对正在崛起的女性势力的不安。大概四十年后,在8世纪30年代,整个长安的地下社会似乎由另一名青年女性所掌握:她能够随意到皇宫中偷盗藏品,也可以到监狱中救出被严密看守的囚犯。这一被称为“车中的女人”的神秘人物显然掌握娴熟的轻功,她可能和另一名同在长安的,被称为“针线少女”的女郎有关,有目击报告称,此女子曾经飞跃上一座高塔之顶。但当人们想要弄清楚她的身份时,她就离奇消失了。66

在帝国强盛的和平年代,这些报告都是零散不全的,仅仅作为升平时代的猎奇式点缀。但在之后的帝国衰败和军阀混战时期,在拥有更广阔的活动空间的情况下,女性游侠的地位更加突出,也有更加详细的记录。

在8世纪上半叶,即渴望开疆拓土又不愿意打仗的中国人将他们的国防几乎全部交给了向他们效忠的其他民族。其情形类似于外籍雇佣军。玄宗任命中亚的粟特人安禄山(703年—757年)和史思明(703年—761年)为东北亚的军事长官,让他们率领自己的族人为帝国看守东北前线。玄宗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做法的危险性。事实上安禄山和史思明都是秘密的拜火教徒,他们利用帝国的军费为自己打造了一支强大的私人军队,并梦想着征服中国,建立自己的神权王朝。在756年叛乱开始了。叛军很快席卷了中国东部地区,并攻打通向首都的关隘潼关。然而潼关的坚固超过了安禄山的预计,同时帝国的地方军队很快开始了反攻。人们估计,叛乱很可能在几个月内平定。

但此时玄宗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轻率地命令主将哥舒翰出战。安禄山在黄河边伏击了哥舒翰的部队,最终唐朝的军队在野战中被全歼。叛军随即攻占了潼关,然后向长安挺进。唐朝政府在极度混乱中向西部撤退。玄宗和一部分政府官员逃到四川盆地,却发现自己丧失了对军队的控制。他的太子李亨和父亲分手后,在甘肃继位并掌握了实权,称为唐肃宗。然而财政的濒临崩溃和军费的激增令新皇帝头疼不已。为了缓解窘境,帝国不得不向回鹘人借兵,这一突厥民族的旁支此时已经皈依了摩尼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