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岸,彼岸(第4/4页)

我朝墨绿的云海间望去,他们说鬼圩又称“绿圩”,说鬼圩坐落在绿色的云海间,热闹非凡。圩上,众鬼云集,比富比穿比欢乐,由阴间子孙后代供给钱财,谁家供得多,送得早,其家鬼赶圩就更显荣耀,可提前参与欢乐。没有阳间供给鬼钱的“穷鬼”,遭受冷落,不敢靠近闹区。尽管基隆人在为普渡更多的无主阴灵而努力,然而,鬼圩上还是有冷暖之分。看来,鬼狐世界也是人世的,同样充满卑俗势利。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农民之家”的老人不关心中元节,为什么他们说没有彼岸了。

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意义对此世之人的作用更加严酷。我想,我们过去的世界实在缺失对此世来世的描述和追问了,此岸彼岸我们知道得太少,这才会导致我们此行产生的一再恐惧。

其实,这些本来就是我们文明的一部分。

比如,就文学而言,神鬼世界、博物志怪的文学传统极为丰富,它神秘、奇妙、幽深、灵异,它们描摩人事,委曲生风;抒写鬼狐世界,虚实相映;极具想象力又富于象征主义。山鬼出没,触发屈原,写成骚赋;神仙幻化,启示李贺,吟成诗章。更不用说《庄子》、《山海经》、《搜神记》、《世说新语》、《博物志》、《拾遗记》、《酉阳杂俎》、《幽冥录》,还有《聊斋志异》等等。这些书当是风雨敲窗时的最佳读物,正如此时此刻。当然,创作他们的先师并不知道什么主义、什么手法,他们就那样随意运用着、创作着,如此自由,如此自在,这不是文学,又能是什么?

然而,文学这一脉被我们丢失殆尽了,连同敬天法人的情怀,连同推己及人的仁爱,连同关于此岸、彼岸。

张燕玲(1963—),广西贺州市人,1984年毕业于广西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为《南方文坛》杂志主编,编审。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西文艺理论家协会副主席。主要从事文艺评论和散文创作。有论著《大草原——玛拉沁夫论》《感觉与立论》,散文集《静默世界》《此岸彼岸》等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