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关谈判:中国与世界的磨合(第4/5页)

我在电话中告诉记者:不会的,这个时候一定是龙永图非常高兴的时候,因为多年参与复关谈判的他,终于看到光明的前景,只是他的激动不一定是用笑容来展现的,相信他的内心会感慨万千!

第二天早上8点多,他如约来到我们演播室接受我的采访,聊天时,证明了我头一天对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在当天的《焦点访谈》中,大家见识到了他平静中的激情。

从贵州走出来的龙永图在1973年开始就读于伦敦经济学院学习西方经济,当时他的很多同学都大为不解:“红色中国”派人学西方经济干什么。后来得知,这是周总理的部署。

这之后,他又多年在联合国工作,这样的经历使他在精通英语的同时更加精通西方规则,也因此他成了改革开放后,中国和世界磨合过程中不可或缺的谈判人才。

在日内瓦谈判时,龙永图每天很早起来在日内瓦湖边散步,将一天的工作在脑子中过一遍,然后开始紧张的一天谈判。

龙永图的口才极好,非常受记者的欢迎,但凭我感觉,他在国外用英文讲话,似乎得到的欢迎更多。因为每次在关贸大楼或其他机构里开会,轮到龙永图讲话时,平常人数不多的会议室里便会人多起来,走廊里也有老外用英语互相招呼着往里走:“走,听听,中国龙。”

谈判桌前的风采展现无疑,而回到住地,龙永图则会立即脱下西装。我发现,他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有很多好西服,恰恰相反,不是很贵的西装被他细心地呵护着。这种局面当时让我很感震惊。我希望这两年这种情况应当有所好转。

对于龙永图来说,每年在国外的时间可能并不比在国内少,但在国外,龙永图最不喜欢做的事就是逛商店,特别是高级商店,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不愿意受这个刺激,我不愿意在人家的商店里转来转去半天什么东西都不买,受人家的白眼。”

因此很自然地和他聊起一个话题:爱国。

龙永图在一次谈判结束后,曾经深有感触地对我说:“我接受的是西方教育,我在英国待了十年,对我们的这种爱国心,有些人始终是有点儿怀疑,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越是在国外待得长的人,如果这个人是有真正爱国心的话,他会对这个国家爱得更深。在国外,受一点儿外国人的欺负,受一点儿外国人的委屈,我就感到受不了。”

我完全相信龙永图的这番话,并在当时感觉到,在谈判桌前待的时间长的人,这种爱国心会更强。也因此,当国内一些人对参与谈判的中方代表冠以“卖国”、“妥协”这类字眼时,我想,龙永图内心受到的伤害可能是最大的。

我能感觉到龙永图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如果前途美好,为此付出再大努力忍受再大误解,他都会执著向前的。

只是有一点,我对他深怀歉意。在11月16日对他采访的那一个早晨,原本9点钟,江主席安排他去中央电视台对面的京西宾馆,给那里的各省省委书记和省长讲有关昨天刚刚结束的中美谈判的情况,但结果,由于我对他的采访到9点才结束,结果他被迫迟到了十分钟,而到了现场,他发现,江主席也在等他。

唯一可以弥补这种遗憾的解释是:他提前也给全国的普通百姓做了一次有关中国复关的详尽解释,因此,迟到是可以理解的。

我们为什么要复关?

还是先用龙永图的精彩说法:

“过去,我们是小商小贩,在市场上来回窜,不交税,一看见工商来就跑,但现在,我们想租一个摊位,把生意做大,税照交,按工商管理的规则做事,否则,我们永远只能是小商小贩。”

对于中国,经过二十多年的改革,和世界磨合的最初艰涩已经过去,如果想要拥有民族真正复兴,就必须融入到世界中去,去经历那残酷的竞争,去在竞争中让自己身子骨慢慢结实起来。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

与此同时,“复关”也是很好的一种外力。一个很奇特的现象是,我们国内的很多事,想要做好,必须靠外力来冲一下,“WTO”,就是一种最好的外力。

我们谈了二十多年的改革开放,但其实,我们国内的开放还很不够,地方保护主义,不按规则行事,没有竞争的低水平垄断,狭隘的民族主义紧密的纠缠在一起,一直在对中国的改革进程起着反作用。

加入WTO,这种中国特色将被快速冲击。WTO表面上看是一个国际组织,但更是一整套经济运作规则,一旦加入WTO,我们就必须里里外外按照这套规则办事,很多局面就将发生根本性改变。

正所谓,有时新生必然带来旧有的死亡。

从经济的角度出发去谈论加入WTO的必要性,各种说法已经很多,不必在此再费笔墨,我们更该从更高的层面去面对WTO,面对中国加入WTO所深藏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