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办奥运:我们只收获了失败吗?(第2/4页)

正是在九十年代,从第一次申奥的失败到第二次申奥的平静,奥运情结慢慢被中国人解开,体育终于开始回归赛场,中国人的自信随着国力的增强已从更多的方面获得,中国人开始以更轻松的方式面对体育,这是我们在九十年代的收获。

但依然没人能忘得掉1993年那个举国不眠的申奥之夜。

直到今天,在很多的书籍和电视节目当中,通过一些经典照片和电视上的画面仍然能感受到那申奥一夜在中国人心中留下的重重痕迹。

1993年9月23日,《东方时空》刚开播不到五个月,申奥这件大事就摆在了我们的面前。虽然远在蒙特卡罗的投票表决现场直播,但国人的反应却应当以最快的速度来展现。《东方时空》作为CCTV全天第一个新闻杂志栏目,承担这个责任是必须的。可怕的是,从凌晨两点宣布申奥结果到早上7:20节目播出,我们只有五个小时的时间,这对一个新栏目来说是个挑战。

当我在瑞士洛桑,站在奥委会总部前留影的时候,就非常感慨于身后建筑物的袖珍模样,正是这座很小的楼,却散发着一种魔力,拨动着全世界人们的心弦,这真是有点儿四两拨千斤的意思。

我们采用了大兵团作战的方式,出动了十八套摄像机分散到北京火车站、北京大学、长城、首都机场、天安门、国家体委、军营等二十几个地点开始拍摄,而灯火通明的电视台内也拉开了阵势,节目领导全部出动,等着前方记者拿回素材进行编辑,一切都跟打仗一样。

我的任务是在台内和另外三位主持人一起,凌晨4点走进演播室,把或悲或喜的串联和评论讲给观众。

领导把写串联词的任务交给我,我自然不敢临时抱佛脚,也当然不会只准备申奥胜利这一个方案。我绞尽脑汁,写了风格完全不同的两个方案。一个成功时用,另一个失败时用。这两个方案内容不同,有一种情感却是共同的,那就是:“胜不骄,败不馁。”

凌晨两点,我们留守台内的人聚集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等待远方的最后决定。普遍的英语不好加上心中的高度紧张,使我们在萨马兰奇感谢北京的时候出现了和国人一样的错误。瞬间,啤酒、饮料满天飞。我马上要进演播室的西装也被洒满了啤酒,欢快的同事还鼓励我,一会儿穿着带啤酒的西装去演播室,那多有喜庆气氛啊!

好梦不久就醒来,最终的结局是悉尼获胜。我相信在这一瞬间,整个中国都安静得怕人。所有的人都用沉默表示了自己的震惊,喜与悲的转换太过戏剧性,谁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在心情快沉落到冰点之时,我们的一位领导发话:各回各位,主持人赶紧进演播室,大家开始工作。

我们来不及品味心中的酸甜苦辣,就开始进入紧张的工作状态。由于我的西装已经被“胜利”的啤酒喷得惨不忍睹,那一个节目,我是穿着衬衣进的演播室,录下了为申奥失利写下的串联词。

当我们从演播室出来的时候,各个机房都在进行紧张的编辑工作。我们这四十分钟的节目分为表决瞬间、名人谈话、国际热线、申奥反应、烛光仪式(几个青年人在长城举办的特殊仪式)等内容,这些几乎都是在申奥这一夜拍到的。各路记者在拍完之后马上返回电视台,等候的人们再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些原始素材编成节目。

时间的急迫再加上申奥未果的压抑,整个机房的气氛是凝重的,除了简单的工作指令,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沉默。

离开播还差八分钟的时候,我们这个申奥特别节目终于制作完成。一位同事跑步将完成带送到播出间,人群沉默着涌回办公室。

7点20分特别节目准时播出,主持人开场白之后便是动人心扉的表决瞬间。

李宁在笑,我也在笑,但当年李宁惨败于汉城奥运会的时候,他没笑,我自然也不会笑。那一次失败几乎让人们忘了李宁在1984年奥运会上的辉煌,这就是因为我们太习惯于体育赛场上“胜者王侯败者寇”,什么时候,面对体育,中国人能超越胜负呢?

也许是忙碌造成的短暂遗忘重新被镜头唤起,也许是申奥失利之后继续工作而将心中的委屈累积得太多,人群中的哭声先是个别而分散,不一会儿便齐声合奏。我自己是在骂了一句粗话之后便从办公室冲到了外面,伤感的屏幕已是不忍再睹了。

在节目开始前的几个小时里自己是个新闻人,无论申奥的结果怎样在心中制造着冲击,工作的忙碌都将其强行压制下去,但7:20之后,看着自己节目的时候,我们是中国人,几小时工作中压抑的遗憾和失落、伤心和不平都被释放出来,哭也许是最好的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