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居一年:无所事事的历练

我很少有这种凝神静气的照片,这是在乡下锻练期间,我们出去玩时留下的,今天再来看,挺反映那时的心境,何必睁眼看眼前的世界,还是在自己的心中找吧!

乡居一年:无所事事的历练

终于到了家中。

那是草原上最好的季节。呼伦贝尔草原是世界三大草原之一。东北的夏季很短,从6月底到8月底匆匆就过去了,那里的人们要经历近六个月的冬季,因此这匆匆而过的夏季是诱人的。平常的日子里,这样的夏季总是人们心中欢快而高歌的日子。然而对于我们这些刚刚走出校园又即将走向社会的人来说,那一个夏季却似乎没有感受到晴朗天空底下那浓郁的草香。

现在回头看,那一个暑假很像是在旅途中,离开了一个站台,而距离下一个站台还有一小段路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感觉让人心里空空荡荡的。更何况这一个夏季中,北京被人们反反复复地谈论着,本来我已经熟悉的城市重新又变得陌生起来。

像匆匆的夏季一样,这最后一个暑假很快就过去了。由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8月10日就要报到,因此,8月8日下午,我就要登车远行。

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最初还没有感觉到一种太强烈的离别情绪,送行的朋友早早就来到我家,大家在屋里谈着,开着各种玩笑。而妈妈在厨房中准备送行的饭菜。

水没了,我去厨房拿暖水瓶,推开厨房的门,突然看见妈妈一边在切菜,一边无声地掉着眼泪,肩膀一耸一耸的。

那一幕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离别的情绪猛地一下来了。一瞬间我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来,赶紧拿了水瓶离开。妈妈看见我,很快用笑容掩饰伤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伤感被凝固了。

妈妈老了。怎么好像是一转眼的事儿,从儿子哭哭啼啼,却一转眼长大了就要离开家乡,虽然远去北京,还算是一种安慰。但以后的日子对于母亲来说,恐怕就更要孤寂一些。也许天下的母亲总是这样,孩子留在身边,日子是欢快的,可又怎能把孩子束在自己的身旁。把一手培养大的孩子放到更大的世界中去,欣慰与悲凉千缠百转地交织着,笑容与眼泪也就自然地交替着。

送行的饭大家欢欢笑笑地吃过了,心情却藏了起来。说了各种祝福的话,然后不得不奔赴火车站。

上了火车,送行的朋友与亲属不停地招手,而我在招手的同时却一直盼着母亲的身影出现。因为母亲是坐另一辆车,也许是因为堵车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直到火车开动,母亲还没有赶到,我的心情随着火车的缓缓开动一步一步沉入谷底,眼泪忽然间掉了下来。

再见了妈妈,再见了故乡、亲人和朋友。

以前出门上学的时候,自己就像一只风筝,不管在远方的天空中怎样翻飞,总有一根线牢牢地抓在母亲的手中,而自己也就像只候鸟一样,每年的冬夏两季总会飞到母亲的身边。而这一次风筝的线断了,自己以后怕也感受不到季节的感召了。我终于成了游子,故乡也终于成了异乡。二十一年后,我再次扯断了和母亲和故乡相连的脐带,飞走了。而北京会成为我的家成为我的梦想之地吗?

一路无话,只有车轮单调的声响。

…………

8月10日早晨,火车到达北京,仿佛第一次到达北京一样,心里竟有种没底的感觉。一到上班时间我就赶到了位于复兴门大街的广播电影电视部大楼报到。四年一个轮回,四年前我刚刚到达北京后的第一站也是这座大楼,为哥哥的一位朋友捎个东西,而四年后,我自己将成为这座大楼中的一员。天空中不知是怎样的一只手在摆布着这一切。

但奇怪的事发生了。

上班报到,进了大楼后,我到哪一个部门,都有人在听了我的介绍之后惊讶地看我一眼,“你就是白岩松?”“我是啊!”“那你赶紧上广电部干部司去一趟。”

大家都好像知道了什么,可谁也不愿意告诉我。我蒙在鼓里。

进了干部司的办公室,接待我的工作人员听了我的自我介绍之后又惊奇地问了我同样的话:“你就是白岩松?”“是啊!”“经过认真考虑和一些特殊的情况,你的档案被我们退回到北京广播学院,我们不打算接收你了,请你回学校吧。”

如五雷轰顶,我不知道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前面的路仿佛被堵死了,我几乎立即成为这座庞大城市中的又一个游民。

下了楼,我赶紧去招我的老师那儿了解情况,原来几封匿名信,为我罗列了一些问题,而这些问题恰恰是当时极其敏感的,于是我就被发送回广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