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校园:在希望与迷茫中出走

每个到了北京的人,都会有一张这样的照片。据母亲说,当初我第一次能站起来,就是在天安门广场,家中还有照片为证呢。但您现在看到的这一张,是刚上大学一个月之后的国庆节,我在广场上照的,似乎有些装“酷”的样子。

告别校园:在希望与迷茫中出走

1989年那一个元旦之夜,在我的记忆中是生命中最冷的一个节日。不过,现在已经有些记不清了,是那一夜真的特别冷,还是因为自己马上要大学毕业,但前途依然未卜所形成的内心感觉。

大学的前三个元旦,全班同学聚在一起,欢欢笑笑,无忧无虑,可以连续玩上两三个通宵。但这种狂欢在1989年元旦到来的时候已经属于校园里其他年级的师弟师妹们了。

当时我已经大四,正处在决定自己毕业分配的毕业实习中,全班七十多人,有五十来人离开了北京,回各自的家乡去塑造未来,而我们剩下的二十多人都在北京各个新闻单位实习,留在北京是我们共同的梦想。

毕业分配的形势非常不好,大学毕业生“皇帝女儿不愁嫁”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在我们毕业实习开始之前,我们都已经明白,你去实习的单位也许就是你将来要留下的单位,因此如何给人家留下好印象显得极其重要。每天如何打水扫地被我们精心地设计着,“当孙子”是我们共同的心理准备。

即使做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实习之苦依然出乎我们的意料。

想留在北京,对于北京广播学院的毕业生来说,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当然是首选,接着是北京的其他新闻单位,而对于我这个内蒙古少数民族地区来的毕业生来说,只有留在中央三大台或留校任教才能解决户口问题。而我面临的局面是中央电视台不要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竞争激烈,权衡再三,我选择了把握性大一点的中国国际广播电台。

要想给实习单位留下好印象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保证每天不迟到就是头等大事。实习单位不太可能提供住处,我们只能住在学校,而广播学院位于北京东郊,离中国国际广播电台所在的复兴门外大街将近30公里,如果每天想靠挤公共汽车上班,来回倒车,不迟到是不可能的事。于是每天晚上赶回学校,吃完晚饭,大学中习惯了晚睡晚起的我们早早睡下,第二天早晨靠我们平日很少使用的闹钟把自己叫醒。5点钟,我们几个人在北方最寒冷的清晨时分,坐上学校进城接老师的班车,大约6点钟左右到达目的地。

由于路途遥远,加上严重缺觉,一上车,我们都昏昏睡去,往往一路无话。

由于班车开到复兴门才第一次停车,所以我们都睡出了条件反射:车一停下,我们就在睡梦中瞬间醒来,半梦半醒着下车。这样的日子到1989年快到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多月!其中有一天,我被条件反射式的下车习惯惩罚了一次。这一天,可能是车上有人要提前下车,车还没到复兴门就在途中停了一下,睡梦中的我以为按往常惯例到了目的地,也就迅速下了车,车开走了,我也有些醒了,突然发现,同学都没有下来,而此处离目的地还很远,我被孤独地扔在站台上,一瞬间,我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凉,并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这种奔波的意义来。

当时我在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华侨部实习,节目面对的是海外华人。我每天早上6点多钟到达之后,先在桌子上趴着睡一会儿,7点多钟,吃早饭、打水、扫地,然后一日到头,晚上再搭学校的班车回去。

现在很难回忆起实习中的心情,只是记得那一段日子里,耳边听的最多的歌就是苏芮的《跟着感觉走》和齐秦的《自己的沙场》、《狼》。

迷迷茫茫的两个多月过去,1989年的元旦来了,这个时候,虽然能否分在国际广播电台还没有正面的说法,我还是想约一些同学回学校过元旦,可绝大多数留在北京实习的同学都似乎没有这个心情。最后只有我们三四个人回了学校。

1988年最后一天下午,校园里一片节日的情景,奔走的人们脸上写着的大都是兴奋和快乐,只是在我看来这一切已经不属于我们。洗了一个澡,买了菜和一堆酒,回到杂乱无章的宿舍中,就开始迎接新年。

屋子里主要的光源都坏了,由于绝大多数同学都在外地实习,平日里拥挤的宿舍显得空空荡荡,几个人,一盏昏黄的台灯,并不意气风发的对话,接连不断的啤酒,元旦之夜过去了。这就是我大学生活中最后一个元旦,往日欢聚时的欢声笑语都已隐隐地远去,将要走出校园也许就意味着走进孤独?那个清晨,大家都去睡了,我走出宿舍楼,狂欢了一夜的校园安静极了。我不得不想,走出这个校园,明天会在哪儿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