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句子深埋在一本书(第2/3页)

我已经笑得娴熟

我的语言可以背诵我的一举一动

一招一式

都按照桌面的提示

我身体各个部位已变成开关

想明白很多事以后

就很是理解那些

在立正稍息的口令下

站起趴下的签字笔

我知道了英雄不以成败论

天很蓝,深不可测

——《那鸟和我》

一个按部就班、没有自己的思想的“机器人”的形象出现在人们面前。这些文字的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无奈或者惊心动魄的故事,因为梁平这样说过:“我的诗,有好多都是记录我做过的事,认得的人……其实每个人和自己所处的城市都在相互侵蚀,也在相互抵抗。”(《梁平诗选》自序)然而侵蚀也好,抵抗也罢,“天”仍然蓝得“深不可测”,乏味的生活只能继续循环。诗歌的最后一节是这样的:“若干年以后我穿过玻璃回到桌前/回想过去的日子/那鸟已经不见,不再来。”对这些文字可以提供两种阐释,第一种是字面上的,第二种则是我和鸟悄悄地调换了位置。鸟的消失是否暗示着我的悄然离开?考虑到作者曾经从政,而且后来果然调到另一座城市生活这些“巧合”,我的理解倾向于后者。无疑,这首诗是一个正直敏感的知识分子对某种环境的无奈和拒绝。

无聊的笔会参加得多了,就起了自己弄一个“有聊”的笔会的念头。现在看来,这个“有聊”的诗会好在因为梁平的到来而不至于回归“无聊”。

2003年7月上旬,我和诗人罗晖、粟城、刘常连、甘谷列、三个A做出了一次至少在我们看来是破天荒的举动——每人凑五百或七百元,操办新世纪桂林诗会。为什么说是“破天荒”?首先因为当时我们几个人的经济条件大都不好,刘常连的父亲还生病住院,每天都要花钱;甘谷列家里还负债;我的小孩刚出生三个月,妻子没工作。其次,当时“非典”刚进入尾声,全国许多大型活动都不能开展。可想而知,在这个时候举办一个大型活动,而且是以激情著称的诗人聚会,结局难测。

为了开一个纯粹的诗会,我们定下了规矩,除了《星星》诗刊主编梁平,其他任何人都不主动邀请,自愿参加。决定邀请梁平不是因为他是一个诗歌刊物的主编,而是因为他那令人佩服的豪爽气度。当然,邀请梁平,还有一点个人的私心——2002年,我去四川都江堰开会,经过成都,一连几天,梁平相继拉来了冉云飞、聂作平、石光华、尚仲敏、龚静染等蜀中名流,并“命令”我的老哥们李海洲从重庆火速赶到成都“陪酒”。一连几天,我都被灌得找不着北,甚至有一个下午在赴饭局的途中,我叫出租车司机帮我找药店买了一盒葡萄糖浆来暖胃。因此,这次邀请梁平,也有“找机会扳本”的意思。

给梁平打电话的时候,梁平的回复再一次印证了他豪爽的性情,他的回答很短很干脆:没问题!后来我才知道,在此之前,梁平刚刚参与处理完四川著名诗人孙静轩的后事,为了这个寒酸的诗会,又专门取消了另一个会议,买了机票飞往桂林。

梁平到达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孤单”——除了他,这个诗会,我们不仅没有主动邀请诗歌界的出席者,本地的相关领导也不邀请。诗会开始的前两天,我因事和两个市领导吃饭,随意向坐在身边的一个宣传部副部长透露了即将举办诗会的消息,那位副部长好意地建议我邀请在座的一位市领导出席,并告诉我如果有市领导出席,不仅可以提高会议的档次,按常规,市接待办还可以负责安排一次宴会。我推搪说诗人聚会过于随意,有领导在场大家不自在,还是民间一些好。其实,我是不想象某些会议一样浪费纳税人的血汗钱,也担心被市领导知悉后不同意召开而坏了大事。你说我精明也好迂腐也好,总之几天的诗会,来者全是诗人,没有出现一个领导,从主持会议、布置会场到安排饮食,大小事务都由我们几个诗人操办。

由于缺乏操作大型会议的经验,在开会之前,我们根本不知道会有多少诗人前来,后来一数,竟然来了全国各地的五十多个诗人,加上本地的一些诗歌爱好者,接近七十人,外地客人遍及天津、四川、广东、贵州等省市。因为超过了我们能够承受的规模,一些诗人交了两百元会务费,也有不少人没交。对于这些,我们没有勉强,个别来自农村的诗人,我们甚至补贴了回程路费。有意思的是,2006年夏天,网上出现了一份对我进行百般攻击和诋毁的“大字报”,其中一条竟然是“将全国五十多个诗人骗到桂林”!

受经费所累,我们选择了市中心的湖滨饭店。这家饭店面对榕湖,设施虽然老旧,但交通方便,旁边是我所在的单位和中心广场。饭店四楼有一个类似于中学教室一样的会议厅,只不过面积比普通的教室大三倍,能容下两三百人,几十人坐进去,显得空空荡荡。我担心冷清,也嫌店家收费太贵,便在旁边的老楼找了一个中型会议室。费用相对便宜,大小也比较合适,能够容纳五六十人。这个会议室是民国时期的老房子,古色古香,只是没有安装空调。尽管服务员在中间摆放了一个电风扇,因为天气的闷热和对诗歌的热情,与会者普遍浑身燥热。7月5日,会议开始,梁平笑呵呵地说:“我参加过很多诗会,这次的会议室最有特色。”不知道是赞是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