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画本(第3/5页)
写坏一本作品,写好一本作品,都有可能凤凰涅槃。而现在多是抱窝的家禽。
艺术上的坏是什么?异想天开!
马蒂斯
我曾把马蒂斯听成“马踢死”,谐音,谁让他是“野兽派”呢。直到后来看到他的作品,才知道马蒂斯抒情又单纯,以至有点甜蜜蜜,以至有点心太软。“野兽派”这个说法,只说出当时法国艺术趣味的苍白脆弱。
马蒂斯的绘画,打个比方,像袁枚诗文。其中都有一种“花里神仙”的气息。“花里神仙”是袁枚的闲章。袁枚风度翩翩,马蒂斯则含情脉脉。这个比方从另一形态上讲,就是说马蒂斯和袁枚一样,喜欢他们的是真喜欢,不喜欢的就是喜欢不起来。喜欢的觉得轻盈,不喜欢的觉得肤浅。而在我看来,两个人,一个像是吃香喝辣的土财主,一个像是流光溢彩的洋老板。
马蒂斯绘画确实流光溢彩。袁枚《随园诗话》里记有一则轶事,他的花工见到桃树开花,说:“著一身花矣。”看马蒂斯正是这个感觉,“著一身花矣”,让人愉悦。
斯坦因在《艾莉斯自传》中,对马蒂斯调侃多多,早年她和他却是好朋友。斯坦因写过《画家的三幅肖像》这一篇随笔,分别是塞尚、马蒂斯和毕加索。斯坦因是这样描述马蒂斯的:
他当然清楚地表现了某种事物。一些人说他没有清楚地表现任何事物。一些人肯定他非常清楚地表现了某种事物而且一些这样的人说他会成为更伟大的人物如果他在表现时不是如此清楚地表现的人。一些人说他没有清楚地表现他正在表现的而一些这样的人说努力去不清楚地表现的伟大性使他成为一个完全伟大的人物。
这一段文字抄得我头胀,斯坦因喜欢拗口,为使我们的阅读不落流畅的惰性而昏昏欲睡。不料这样的文字一读多,倒有催眠作用,睡着了。这是对马蒂斯最早的评论,只是斯坦因的文风比马蒂斯的画风走得更远,更像是对毕加索立体主义时期的词语性复述。
《餐桌(红色的和谐)》这幅画,是马蒂斯早期之作。马蒂斯以后画风基本都在这张餐桌上摆出了。只是以后更自由更干净更简洁,如《门》之类的作品,还不无抽象意味。马蒂斯一生是个具象画家,毕加索也是如此。
画中的女主人公是马蒂斯妻子,马蒂斯发迹,他妻子最高兴的是不用再做模特了。马蒂斯后来画大裸女,都是雇来的。有的画家常年以妻子为模特,不是夫妻恩爱,恰恰是贫困的证明。
毕加索
谈论西方现代绘画不说毕加索,就像谈论中国革命不说孙中山,都是不可思议的。孙中山结束一种社会形态,毕加索开始一种艺术方向。
毕加索是缺乏诚意的天才,如果我站在诗人立场,就会这么认为。毕加索很会利用诗人。他早年利用阿波里奈尔,晚期利用科克托。但从人情世故而言,所谓利用,都是相互——需要。毕加索利用阿波里奈尔之际,阿波里奈尔同时也利用毕加索,他要通过毕加索的艺术实践来宣扬自己的艺术见解和艺术主张。毕加索后来利用科克托的聪明,科克托利用毕加索显赫的名声和过剩的财富。这很能给人教训,就是一个艺术家不能与另一个艺术家关系密切,艺术家与艺术家之间没有友谊。要想成为艺术家,最需要的品质是孤芳自赏孤陋寡闻和独立思考独往独来。简而言之就是三教九流,独不与同行相游。
尤其在信息时代,孤陋寡闻就是独往独来的驱魔宝剑。你不需要那么多。少,回家的路从来少得只有一条。
粗枝大叶地把艺术家分组讨论,大约有两类,承认历史承认现实的一类,和不承认历史不承认现实的一类。毕加索是后一类。他的绘画里有一种改造世界的汪洋大海的激情,有时感到强迫。毕加索无疑是雄辩的,他能强词夺理,因为他更能自圆其说。毕加索曾对某位收藏家说,大意是他的作品是垃圾。也就是说毕加索意识到他不承认历史不承认现实的绘画作品,已成为历史和现实的一部分。艺术常常是会闹点恶作剧的,有时甚至——艺术就是人类的恶作剧;而历史与现实一声冷笑,不承认它的历史不承认它的现实,偏偏让你成为历史和现实的一部分。它嘲弄了你,第二声冷笑。艺术家和历史和现实格斗,最后赢的是历史和现实,因为艺术并不站在艺术家那里,艺术站在历史和现实一边。
毕加索画画,仿佛捕捉小鸡的老鹰,他扑下来,稳、准、狠地出击,具有古典艺术中楚楚动人的到位:天赋在我这里。
夏加尔
夏加尔:飞翔的人;做梦的人。人飞翔,是一场梦;人做梦,不一定在飞——在梦中飞翔,梦见自己飞翔。许多人梦中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