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8日,1941

蓝色星期一。帝国行政机关缓缓回归运转。元首上午11点钟起床,忙碌到夜里1点。

一次由帝国保安总局组织、党卫队全国副总指挥海德里希邀请所有相关部门参加的会议,原定在1941年12月8日举行。这次会谈往后推迟了六周,改至1942年1月20日。它便是万湖会议。而在1941年12月8日那天召开的,是帝国议会。霍斯特·伯克尔,一位(生物学和历史学领域的)达尔文主义者,于2006年研究短期演化现象时,以1941年12月为例子。他的问题是,在凡事不必然的无序结构里,如何发展出一种必然,它毫不费力地摧毁其余种种不确定(“可能性”)而把人们引向灾难。伯克尔研究的,是“恶的物种起源”。

——如果“万湖会议”在1941年12月8日召开,它和历史上1942年1月20日召开的那次是否会有所不同?

——很有可能。

——此话怎讲?

——因为时间压力。

在这个一切加速向前的12月里即使作恶也没有准备余地。

试验场中的恶

与趋恶的自由相比,从善的自由是更大的自由。

——托马斯·阿奎那

他俩是熟人,相识有二十来年了。12月初的这一天,两个人一起去到其中一人的绍尔兰别墅,坐在圣诞将临期的花环前。主人事先准备好加了朗姆酒的茶。他们算是帝国素有名望的保守派,在年轻气盛、思想激进的纳粹分子眼中都是可疑人士。

对他们来说,自由不是行使选举权,它更是人大脑和身体的一种综合状态(这种意义上也包括政体):人类无法预测的摇摆不定。它顺应上帝的呼吸,在超越永恒的时间里,在人类中间维持着象征力量的“躁动不安”。对于勇气的培育来说它相当重要,一如它对洞察力、献身精神以及自信心的养成。就此而言,这两位保守的法学学者会同意托马斯·阿奎那的说法,即自由是一种变动不居的状态,而不是达到任何目的的手段。因此,作为更容易获得自由的善,是一种宽泛而必然的集合状态,从中人类、国家和大地之法(Nomos der Erde)都保持流动的可能。如果说今天,自由的进化是为了争取它在恶的王国里更大的行动空间,那么这将是一个并非仅仅出于道德基础的重大转折。两位保守人士也许可以牺牲道德,但他们不愿对抗那自己原本不会重新意识到的自由(在自身内心行使的自由)。正是在这点上,他们心里充满不安。

——(比方说,在一个准备好离开自己岛屿的民族里)当多数人对恶习以为常,那么,自由作为人无法舍弃的东西——如果我对您和托马斯·阿奎那理解正确——就会与恶联合,这会导致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么?当大多数人已习惯为恶,将会发生什么?

——那您必须告诉我具体是“哪些恶”。毕竟作恶各种各样,泾渭分明。但在1941年的这个降临节,它还不曾演变为多数。直到目前为止,恶的进化几率并不大。

——您的意思是,那些选择了恶的人通常都会死绝?他们后无来者?他们崛起时咄咄逼人,但势头没多久就止住了?

——恶,一如既往,活动在一个试验场中。[1]


[1] 两位保守学者的对话记录是通过速记符号保存下来的,哥廷根的生物化学家马丁·艾根拥有一份复本。他用电脑重新计算了在自由条件下善与恶的存活能力,得出的结论是,在不考虑平均值的情况下,人或上帝的自由意志与恶成反比(由于恶的自大、处心积虑、格格不入)。他说,这里的前提是人们对善的定义,如:“这样做有利”,“这是对本乡本土负责”,一件“始终质量上乘”的东西,或“行为举止得体”,即一个人尊重他人的利益或这样的人所说的话。因此,马丁·艾根把“空想的善”视作“恶”。受托马斯·阿奎那另一段话的启示,他说,自由向善的转变取决于对善的准确定义(重点在于“善的使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