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勒,索勒!(第2/3页)

我们到达这块驻地的第一天,还有索勒在毡房附近探头探脑地活动。从第二天开始,就一个也没了。

在我们驻扎毡房的山坡上有好几个索勒洞,直径十多公分,洞口光滑整齐,凑在洞口看进去,深悠悠、黑乎乎。然而这么漂亮的洞穴却全都空着。自从我们住到了这里,牛棚羊圈也全盖在附近,整天牛来羊往,闹哄哄的,索勒们就全搬家了。

斯马胡力说这种小动物对草地破坏很厉害。现在很少有狼了,它们缺少天敌,所以渐渐成为牧区的灾害。

斯马胡力还兴致勃勃地告诉我,抓旱獭的人找到旱獭洞后,还得再找到这个洞的另一个出口,因为旱獭窝不是死胡同,两头都能进出。两个洞口都找到后,在其中一个洞口套上袋子等着,再将汽车排气管上套一个长胶皮管,从另一个洞口伸进去,然后发动汽车,释放尾气。没一会儿,旱獭们就呛得受不了,往另一个出口爬去。但从那边一冒头,就被袋子套住了。真是可恶!

我问:“抓索勒干什么啊?”

“吃啊,谁叫它们那么胖。不过只有汉族人才吃,我们只要油和皮毛。”

……

我对斯马胡力说,幸好我们这里没有路,汽车进不来。但斯马胡力说:“有摩托车啊!”

是啊,摩托车也有排气管……

在知道了这种事情后,再看着那些一到黄昏就集体出来晒太阳的小东西,觉得它们的安宁与欢乐是那么脆弱。而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中,那些正在洞中逃命、在自己的家里被驱逐的旱獭多么孤独无助啊。它们一点儿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又过了两天,收拾房间时发现太阳能蓄电箱上放着一小瓶橄榄油似的液体。当时以为是分离机的润滑油,没在意。下午大家都闲下来喝茶时,卡西解开长发一边梳,一边取下那个瓶子端详。我顺口问是什么,回答令人吃惊,说是索勒的油!

卡西告诉我,用这种油代替发油涂抹在头发上的话,头发会长得很快。我想取过来闻一闻,又觉得恶心。另外很想知道到底是索勒的脂肪提炼出来的油脂呢,还是它身体的某种分泌物。但如果向卡西请教的话,她肯定解释不清,只得长叹:“可怜的索勒!”

卡西哈哈大笑:“豁切!哪里可怜了?”

她说是从恰马罕那里要到的,于是我更加讨厌恰马罕了。

家里出现索勒油后的第三天,又出现了捕捉索勒的套子。

当妈妈第一次喜悦地把索勒指给我看时,我还猜想她一定很喜欢这种漂亮温柔的小动物呢。结果,那个夹套就是她从莎里帕罕妈妈家借回来的。

妈妈还很高兴地对我说:“索勒的油是好东西,吃了治胃疼!”

套子是生铁的,一想到这个东西将残忍地用来对待那么可爱的小动物,就气得不想描述它的样子。总之,大致有些像捕鼠夹,是扎着一圈铁齿的两个半环,中间有弹簧和木头销子。

对这个玩意儿最感兴趣的是斯马胡力,一连几天摆弄个没完,研究它的用途和威力。我就骂他一天到晚不好好放羊,尽搞空事。本来我还想说“玩物丧志”,但这么复杂的意思实在没本事表达。

斯马胡力笑嘻嘻地说:“索勒吃了羊的饭嘛,羊就饿肚子了嘛。捉索勒嘛,和放羊的事情是一样的嘛。”

我哑口无言,半天才说:“那么羊多还是索勒多啊?人家那么小一点儿,能吃掉你多少草?真小气。”

好在铁套子借回家后一直挂在门口,迟迟没有下套。但愿他们把这事忘了,我更是提都不敢提。当时,再过一个多礼拜就搬家了,大家都忙于出发前的各种准备。阿弥陀佛,赶紧搬离这个地方吧。

但在离开的前两天,套子还是被装到了其中一个索勒洞口。我不敢去看。那两天每天刮大风,但愿它们因为风大不会出门。

这天傍晚正在炒菜呢,突然扎克拜妈妈在外面大声叫我。我赶紧拎着锅铲出去,顺着妈妈的指向一看,远远地,班班正勇猛地追逐着一只索勒。索勒急促地尖叫着,没了方向感似的在草地上乱跑乱撞,好不容易才撞见一个洞口,赶紧钻进去。班班凑在洞口使劲往里看,看了老半天。我突然想起那个设在洞口的套子,心里一紧,可别被套着了啊……

一做好饭我赶紧跑下山,跑去一看,谢天谢地,套子原封不动。人家索勒聪明着呢。

心里很高兴,甚至想搞点儿小破坏,扔个石头过去。等斯马胡力他们过来一看:啊,只逮着个石头!

索勒在自己的洞穴深处安静地卧着,像寒冬里依恋着被窝的孩子。愿它们记得的永远只有生的温暖与愉快。

而在更多的地方,更多的索勒的确正在被摩托车的尾烟所驱逐,在黑暗熟悉的洞穴中惊恐地奔向绝路。再聪明也是没有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