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军中乐园”及其他(第2/2页)

二、送上弟在荣总所拍照片两张,或可做弟前送拙稿《挽歌四首》的附件。拙稿序言中曾说及老荣民赴荣总看病之诸多感慨,此两张照片,或可为此感慨提供一点证明也。匆匆,敬祝大安!周末愉快!

虚一

1986年4月19日晨7时写毕

李敖答胡虚一

虚一老兄:

4月19日来信承示种种,极为感谢。

老兄谈及“美国大学读博士学位者,有以中国诗《孔雀东南飞》为研究,而其重点在研究探讨‘孔雀为何东南飞,而不西北飞’的缘故何在”等事,使我想起一个笑话。笑话是:为什么“孔雀东南飞”而不西北飞呢?答案是:因为“西北有高楼”的缘故!以古诗一句回应古诗一句,正是妙答。其实如此笑话,美国的支那通所在多有。胡适就透露过一个,说某支那通考据出“诸葛亮乃音乐家”。经人询其所本,此支那通曰:“诸葛亮自比于管乐,所本在此——查《三国志·诸葛亮传》,‘亮躬耕陇亩,好为《梁父吟》。身长八尺,每自比于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原来支那通是这样读中国书的!管仲、乐毅竟变成了乐器上的管乐,支那通之不通,可见一斑。至于靠支那通混学位、分饭吃的中国假洋鬼子学人,亦复如此。

总之,研究中国问题,固非中国学究们所能胜任,亦非外国支那通们所能优为,还得有赖于中国高人们自己的困学纪闻,方足以得真相、存信史。我写《“军中乐园”的血与泪》,就是高人成绩的一次展示。试问这种研究成果,岂中国学究们与外国支那通们所能想象者乎?

我写《“军中乐园”的血与泪》,也有不足之处。不足之处是我离军中日久,较新的资料增补得使自己不够满意,但我仍不停地找机会增补。例如今天,我就从一位音响专家薛起文口里,得知1983年金门地区“军中乐园”的一些抽样。金门小径地区“军中乐园”,已经在墙上不挂妓女照片,每位妓女只有号码。阿兵哥进场以后,随便找哪一号,不在票上预做限制,但买票时,要强迫买一卫生套。妓女中红牌者,房间有冷气设备,并加收五至十元冷气费,以资贴补。但这种情况,同在金门的金城“军中乐园”,就大异其趣。金城地区“军中乐园”属“军民同乐”型,老百姓也可以去,只是稍贵一点(每次军一百元,民一百二十元)。从另一角度看,《“军中乐园”的血与泪》的写作,也是中国有史以来知识分子关心民瘼前所未有的新方向。中国有史以来,知识分子只会跟妓女调情,他非所问。从李贺的《屏风曲》《美人梳头歌》,到杜牧的《咏袜》《不饮赠官妓》,都是如此,他们从不关切民间疾苦。比较之下,一看就知道我们这一代的高人是多么超迈前人了。

当然,相对的,在国民党今日的统治下,妓女的凄惨也是超迈前人的。当年《北平娼妓调查》书中,已有妓女“三四等的,每天留一个客住宿,是必定的。其余白天来三四个客……在三四等是极平常的事”的记录,可见当年的接客次数,远非我在《“军中乐园”的血与泪》中所述接客五六十次者可比。国民党今日在台湾的黑暗统治,光此一端,即可空前绝后矣!

敖之

1986年5月1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