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从博祖姆到阿尚博堡(第4/6页)

这些问答经两次转达难免有模糊之处;但事实仍很清楚……清楚到马克前脚刚走,那个好心的翻译就被一个卫兵抓起来,投入监狱……这是阿杜姆在我们一早起来时告诉我们的。

今天上午,马克和我想去再见那些孩子时,有人告诉我们他们已经回自己的村子去了。至于翻译,在监狱过了一宿后,天刚亮就被两个卫兵带走,到很远的地方去干活,他们说不出,或者是不想说出走了哪条路。

看来,这里确有什么事情怕让我们看到。想和我们玩捉迷藏吗?我们当即决定,那就玩到底。首先要让他们放了翻译。不能容忍的是,他因为和我们讲话便受惩罚,就像桑巴·恩戈托一样。我们询问他的名字,但人人都避而不答,声称不知道。顶多给我们指出一两公里外的一片茅舍,那里住着个土著,可能认识那个翻译。顶着炎炎烈日,我们到那个小村里去,但没有打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却得到早上将他带走的两个执勤兵的名字。就在我们询问之时,那头一个卫兵,即昨晚抓翻译的那个却来了,心神不安,一脸狐疑。他手里拿着一张纸;那是我们的挑夫的名单,他请我们签字,这事我们完全可以之后再做;显然是来找我们的借口。他想知道谁跟我们讲话,跟我们讲什么。但我们担心连累别的人,中断了查问。由于这个奸细似乎决心不离我们左右,我们便和他一起去了马丁先生那里,把整个事件一五一十给他讲了。唉!他也躲躲闪闪,好像不把我们的叙述当回事。不过,在我们的坚持之下,他终于决定装模作样地调查一下。稍后我们再去见他,他向我们宣布,一切正常,我们是在瞎担心。那个翻译被关进监狱并不是由于我们以为的原因,而是因为偷了一头小山羊,那是个惯犯,根本不值得我们关心。他还言之凿凿地说那些孩子都吃得好好的,我们的同情也是多余的。让他们回家仅仅是因为他们已经干完活了,很轻的除草的活。这中间纯属偶然的巧合,没什么可疑的。你们满意了吗?——还没有。

十二月二十三日

我们的执着是否能最终解开这错综复杂的迷局?我们对那个“一等兵”摆出威严的姿态,他慌了神,在我们的追问之下,答话自相矛盾、破绽百出,最后终于承认,他对马丁说的偷山羊的并不是翻译,这么说只是要麻痹马丁。那个翻译刚和马克讲完话就被关进监狱。两个执勤兵今早将他带走,在去往博祖姆的路上(我们就是从这条路来的,他们可以肯定我们不会再经过那里),把他交到了卫兵多诺手里,此人负责“让他干活”。这么说,阿杜姆的叙述是确凿无误的。

这令我受到鼓舞,我的信心也开始影响当地人。一些人决定开口讲话。我们派人去找多诺,不顾那“一等兵”的抗议,我们单独审问多诺。经确认,那些孩子今早都回村了,一些跟孩子一块被拉来的妇女也回村了,他们并不是自己逃走的,而是有人急急忙忙把他们打发走的,因为那“一等兵”无视任何规定让他们干活,还什么吃的也不给。陪同马西拉西去巡查的中士的妻子,一个聪明的苏丹女人(我们稍后去拜访了她),出于同情,把其中几个孩子保护起来,叫他们到她家旁边的大院里,让他们取暖,给他们吃的。“一等兵”可能还让服劳役的养路工挨饿,他本该负责提供他们食物;还有那些被招募来运黄米供给黑角的铁路员工的挑夫也一样,他六天没给人家吃的。也不知道挑夫们在拿什么东西果腹,野草、树根,还是偷来的东西131。

这些审问一直持续到晚上。我们本来次日一大早就得出发,已经和马丁先生辞过行了。但我们不能不让他知道他应该知道的一切,我们刚刚知道的事情。借口有封信要交给马西拉西,我们去了政府驻地。已经九点,灯全熄了。那也顾不得了。马丁已经躺下,只好又起来。

“现在这里有个人,是他们企图蒙骗的对象,”我对他说,“不是您就是我。卫兵告诉您的情况和我们刚得到的情况不一致。我不愿意撇下一件没有澄清的事情就走,所以决定晚走几小时;明天就用这些时间把一切搞个水落石出。”

今天早上,我们让那两个带走翻译的执勤兵到庭。昨晚找不到他们,但我责令“一等兵”把他们带来。此外,这个一等兵慑于我的坚决态度,让那个翻译本人也来了。现在案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中士跟行政长官走了,趁他不在,这十天来,一等兵滥用权力,违反规定,任意征调民夫,把本来该给服劳役的人和挑夫的食物留给自己。而且,中士这时回来了;这是个苏丹人,皈依了伊斯兰教,法语讲得还过得去,给我们的印象极好。我们把事情告诉了他,把那个不幸的翻译托付给他,翻译因为跟我们讲话而受刁难,他得保护他,不要遭到怀恨在心的卫兵的报复。我们把一切告知了马丁,这样让他不能不介入。保护和助长这样的滥用职权行为是不能容忍的,哪怕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这里面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卫兵不会这样费尽心机掩盖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