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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想多了。”一个女人嚷道,“也许他不过是厌倦了雨,想要去别的镇栖居。”

“不可能。”廪斯大声回击,“他留下了他的酿酒器具。”

男人们把长满胡子的嘴在桌面上方贴紧,像间谍一样斜睨着蜘蛛与乌鸦,轻声细语的讨论着。海利带走了什么秘密?噢,勿庸置疑,他与镇上的居民生活了那么久,他熟悉镇上人们的一切。他岂不是总因寂寞而像游鱼一般晃荡过人们窗下么?他岂不是总在絮叨下棋时偷窥各家的住户么?他了解每一家的茶和饭食,知道男女之间的秘密,了解偷情、诅咒、阴谋、背叛和男人们夜归的原由。他是在淫雨成灾的镇上唯一从不动怒的人。他缓缓经过或萎靡或暴躁的人群,一年年。正是,他了解所有的秘密,或者他干脆就是一个富有恶意的人。他会把这些话告诉长官。就像乌鸦把诅咒播撒给人民。

人们心惊肉跳的回忆起他在前一天清晨对死者的絮叨。参与抬棺的男人提醒大家,海利曾经半身陷在墓穴里,与死者并肩。他显然是半生半死的魔鬼,在夜间参与怪鸟的鸣叫。有人提醒道,他对死者屡屡提及他的妻子。这一点获得了廪斯的证实:海利确实在提到他的妻子。人们对他和他的妻子所知无多,因为七年前雨灾成患时,人们只顾对懦弱的海利进行盗窃,以资给自己的饮食。没有人知道海利的妻子如何消失如何死亡。人们想起他可能对众人的憎恨就寒毛直竖:确实,是由于大家群起而盗才使得他穷愁潦倒,由于大家的漠不关心,他的妻子才会在不知不觉中离开。海利挂念起了他死去的妻子,这阴森的念头指向死亡的隐喻。人们畏惧得全身发抖,向廪斯一再探问那一天清晨,海利在镇上最后一局棋的细节。在百般催促下,廪斯灵光乍现。他大声喊道:

“不错!他一定是忍耐够了,要报仇了!他赢了我的棋,多少年来第一次赢了,这就是证据!”

死者的阴影令人恐惧——妻子死去后,海利步行的时刻不是总让人怀疑他背后带着女人的怨灵吗?——毕竟凶狂如雨,亦不至于对人赶尽杀绝。镇上的居民人人自危。那个伛偻的老头将会在何时归来?是否会带着凶恶的军人,抖展布告,念出确凿的罪名?他会让军人血洗这个镇子,让雨水泛红,还是会把大家都戴上枷锁,发配远方?(如果那里没有雨灾倒未必是坏事,有些人自得其乐的想)恐慌使人们胡思乱想,随即产生怨恨。他们轻盈的浮躁情绪阴云密布,感染了每一个人的眉目。所有人都看着廪斯:他们已经得到了一个朦胧的答案,但却需要一句答案。而众望所归的老头却裹着自己的棉袍,在缓慢的喝茶,以拖延时间。他不想虫当凶手和首倡者。在心慌意乱中,他想起了自己的棋。士兵们仰起头来,等待他挥出前进的手势。不存在的对手在等待他开局,决定一个人的命运。这一局无关胜负,却关乎性命。最后一口茶,他让杯子悬在空中,不胜爱怜的珍惜着这最后的一瞬。

当他放下茶杯时,他不得不说出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