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走了这么远(第3/3页)

“喂?不管你在哪里,立刻回来!”

“哎呀呀,我昨晚想错了呢。我以为威尼斯一定会有的,可是……没关系,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走了多少时间了,你知道吗?”

“都走这么远了,别急别急。我还给你买了小礼物哟,你一定会喜欢的。”

姑且,以为她在威尼斯吧。

第五天:

“喂……亲爱的……”

“我没时间多说的黎波里这里实在太挤了灰好多我不说了快要买到了我很快回来我爱你!”

他偶尔想象着妻子提着大包小包,从门边伸进脑袋的样子……也许还会因了花粉过敏,打一个喷嚏……他可以像章鱼遇到了美人鱼一样拥抱妻子,将她推进卧室,在月光下和她交谈,交谈他的所思所想,他的猜疑,他的慌张。他持续如此的想象,直到他发现自己像地底的鼹鼠,正逐渐丧失对时间的感觉。就像一个做梦的人在呼唤另一个梦中的人。

他不能够控制自己去想象别的,比如,他的妻子和他,似乎正处于不同的世界,而且越拉越远。比如,他在一场长得没有终点的梦里。她流浪的那些地方,被他在地球仪上用红色铅笔一一标注。他在家里寻找她的头发、她的衣服,她经手过的一切,以便不时回忆。他每天打一个电话和她取得联系,确定她的所在,央求她回来。然而她的昼夜不同于他的昼夜。她的旅程不同于他的旅程。她的世界广阔无边,他栖身的世界相形见绌。

他拒绝去判断她是否回来,只是持续着这样的劳动。他再也没有去试图完成他的画,去描绘那没有尽头的世界。他看着她走到这里,走到那里,在群星与朝日之下,在全世界走来走去。

她处身于他的画中,处身于他要画的那个世界:那只存在于他想象中,仅仅与她共享过的无边无际、云与海洋一样无边的世界,急于为他购买画完这个世界所需的颜料。在等待时,他不时无聊的想起——最初带着惊恐,进而逐渐习惯——他在向她叙述这个世界的时候,曾经构思的规则:那是一个足以令一个画家骄傲的、瑰丽的想象。在那个无边无际的世界自由自在旅游的人们,是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