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刊终期(一)(第2/44页)

《剧刊》同人是不拘成见的,不论我们对各项艺术有无多少研究,但是我们总相信故步自封是一件要不得的事。《剧刊》不曾在比较重要些,急切些的东西之外,更讨论哑剧,傀儡戏,提线戏,影子戏,甚至于马戏,等等,那是限于时间,并不是预先有过什么成见。因此,我们不避讳,不迟疑的讨论“旧戏”。听说有人误解了太侔的《国剧》和我的《旧戏评价》,那是不幸的事。旧戏当然有它独具的价值,那是不可否认的,我的意思,就是要认A它的价值,而予以相当的注意。“要是”它在外形与内容两方面都达了一个比较理想的程度,自然可以跻入最高的艺术。太侔的意思,也与我大致相似。他主张用西方的长处,来使我们的戏剧丰富。他始终没有说过一句武断的话,这种态度,原是我们研究戏剧的人所应有的。实秋虽似乎偏重文学,而他也一再声明赞成戏剧在舞台上排演。要有不拘成见的精神,一切才能日新月异。这种态度,我相信《剧刊》同人是会永远保持的。

混乱和争斗的原因,不外乎或是偏重情感,或是偏重理知。最健全的人生,是理智与情感最调和最平衡的人生。我推重旧戏的外形,同时也责备它的内容。太侔也说使旧戏变成纯艺术固然好,可是一方面它又缺乏情绪的触动。叔存也说过与这个原理相仿佛的话。禹九更不待言,在他的“三部曲”之中,直把这个意思发挥得有条有理了。疏忽的读者,也许不能领会这三篇文章的含义。其实,这三篇东西是分不开的,其间有一个一贯的线索,萧伯纳偏重理智,贝莱偏重情感,高斯倭绥似乎有点得着了二者间之平衡的趋向。我们终究是人,不是妖怪,也不是神仙。要做一个健全的人,对于艺术的良心与道德的良心两方面,当然不得不求它们的平均发展,共同生活。这个健全是理想,要做到这个理想,才演出光怪陆离的人生之各方面。理想达不到原不要紧,要紧的是必须有一个理想,必须去求得达到。在这条曲折的线纹上,我们一般蚕虫不住的盘旋,直到咬破茧壳,振翼飞在天空。

这些文章,未免迂阔而不近于世情,我们自己知道,可又忍耐不住,不能不说,哪怕说得还不十分痛快。我们要计划小剧院,却又等于秀才造反,三年也是不成。我们只好自己分头去调查,计算,接洽,直到它实现为止。我们也试过一次画报,结果也不太佳。因为少了“留法外史”,卖报人也摇头说不好,不好。高明的批评是说注脚不够。那也难怪,听说看电影的还有要求加多“字幕”的呢。依他们的要求,将来美术展览会里,图画上边下边左边右边,还得贴满讲演它的内容,它的“意思”的文章,否则多数人还是不见得肯承受的。还说什么……

《剧刊》是终期了,《剧刊》要做的工作永远没有终期。中国戏剧社不是没有希望的,它会继续这些工作。说句不祥的话,万一戏剧社也无形消灭了,依然不愁继起无人,如果中华民族还是一个民族。

(原载:民国十五年九月三日《晨报副刊·剧刊》十五期)

新月的态度

And God said,Let there belight:and there was light-The Genesis If Winter comes,can Spirng be far behind?—Shelley

我们这月刊题名《新月》,不是因为曾经有过什么新月社,那早已散消,也不是因为有新月书店,那是单独一种营业,它和本刊的关系只是担任印刷与发行。《新月》月刊是独立的。

我们舍不得新月这名字,因为它虽则不是一个怎样强有力的象征,但它那纤弱的一弯分明暗示着,怀抱着未来的圆满。

我们这几个朋友,没有什么组织除了这月刊本身,没有什么结合除了在文艺和学术上的努力,没有什么一致除了几个共同的理想。

凭这点集合的力量,我们希望为这时代的思想增加一些体魄,为这时代的生命添厚一些光辉。

但不幸我们正逢着一个荒歉的年头,收成的希望是枉然的。这又是个混乱的年头,一切价值的标准,是颠倒了的。

要寻出荒歉的原因并且给它一个适当的补救,要收拾一个曾经大恐慌蹂躏过的市场,再进一步要扫除一切恶魔的势力,为要重见天日的清明,要浚治活力的来源,为要解放不可制止的创造的活动——这项巨大的事业当然不是少数人,尤其不是我们这少数人所敢妄想完全担当的。

但我们自分还是有我们可做的一部分的事。连着别的事情我们想贡献一个谦卑的态度。这态度,就正面说,有它特别侧重的地方,就反面说,也有它郑重矜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