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堤孩(第5/27页)

“但是现在我们心里发生了大大的疑虑和焦急。我们自己的孩子不见了,找到了她,我们就养育她同自己的一样,那是很容易决定的。不过谁知道这小东西有没有经过洗礼呢?她自己又不知道。固然她明晓得她生命的产生是仰仗着上帝的灵光和幸福,她也常常告诉我们,我们若然要用上帝光荣的名义来怎样她,她也很愿意。这是我们夫妇私下的讨论。假使她从没有受过洗礼,我们岂不是就应该赶快举行,就是她从前经过洗礼,横竖是好事,少做不如多做。我们就商量替她取个名字,因为一直到现在我们实在不知怎样叫她。结果我们决定叫她做桃洛细亚,因为人家告诉我那个字的意义是上帝的赠品,实际上的确是上帝送她来安慰我们暮年光景。但是她不A意要那个名字,她说涡堤孩是她父母给她的名字,她再也不乐意人用别的名字叫她。我可是疑心那名字是异教的,我们圣书上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名字,所以我上城里去与一牧师商量,他亦说涡堤孩的名字,靠不住,后来经我再三求他才替她题名,他才答应特别穿过森林到我们村舍,来专办那桩事。但是她那天穿着得那样美丽,她的表情又蜜糖似的,弄得那牧师心不由作主,她又想法去恭维他,回时又挑激他,结果他将所有反对涡堤孩那名字的种种上的理由,全忘记干净。所以结果她洗礼的名字,原旧是涡堤孩,她虽然平时又野又轻躁,行礼那天,说也奇怪,她自始至终异常规矩温和。我妻子说的不错,我们还有可怕的事体对付。只要我告诉你——”

但是他讲到此地,骑士打断了他话头,叫他注意外边声响,好像哪里发水似的,那声响他觉得已经好久,现在愈听愈近,差不多到了窗外。二人跳到门口。他们借着刚起来的月光,看见从树林里流出来那条小涧,涨水两岸都平泻开来,水又来得急。一路卷着石块木条,呼呼向旋涡里滚去。同时大风雨又发作,好像被那水吼惊醒了似的,转瞬一大片黑云将月光一齐吞没,这湖也在暴风翅儿底下汹涌起来,舌地上的树从根到枝叶尖儿一齐呜呜悲鸣,并且不住的摇着好像那回旋的风吹得他们头都昏了。

两个人一齐着了慌,都拚命的喊着,“涡堤孩!涡堤孩!上帝保佑,涡堤孩。但是一无回响,两人这时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就离开村舍各取一个方向,朝前直冲。

“涡堤孩!涡堤孩!回来!涡堤孩!”

第三章 他们找到涡堤孩的情形

他们在黑夜的影子里乱冲乱喊,再也找不到,黑尔勃郎尤其着急。他方才所想涡堤孩终究不知是人非人的问题,重新回到他心里。一面浪呀风呀水呀愈闹愈凶,树枝的声响更来得可怕,这整块长形的地,不久还是平静可爱,这村舍和居住的人,一起都好像荒唐的幻影。但是,远远的,他依旧听得见那渔人慌张的声浪,叫着涡堤孩,还有屋子里老妇人高声的祷告和唱圣诗,和万窍的号声参差相间。后来他走近那泛滥的涧流,在微茫中看见这猖獗的一条水,一直横扫森林的边儿下来,差不多将这条长形的地切成一岛。

“亲爱的上帝,”他自己想着,“要是涡堤孩竟是穿过此地,闯入这不可思议的森林——或者就为我没有告诉她我在里面的经验激怒了她可爱的强脾气——如今这莽流将我们截成两段,她也许在那边进退两难,种种鬼影中间饮酒哩!”一阵的恐怖盖住了他。他跨过许多石块和打下的枯枝,打算走到那涧边,然后或泳或想法渡过那边去找她。同时他又记起白天在森林里所闻见的骇人奇异的影像。他似乎觉得那最可怕硕大无比的白人在水的那边向他点头狞笑,但是种种幻像幻想无非使他益发奋勇向前,因为那方面愈鬼秘,涡堤孩不测的机会亦益大,他如何能让这可怜的小孩独自在死的影子里放着呢?

他已经找到一块很结实的枯梗,将身跨进水里撑着那条新式行杖,狼狈不堪的想和紧旋的急流奋斗;正在这个尴尬辰光,他忽然听见一个甜美的声音在他旁边喊道:“小心小心,这条河是很险的!”

他认识这可爱的声音,他踌躇了一会儿,因为他在重荫下差不多一些没有光亮,同时水已经没上他膝盖。但是他不转身。“假使你果真不在那边,假使只要你的幽灵是在我旁边舞着,我也不情愿再活,只要和你一样变一个鬼——喂,我爱,我亲爱的涡堤孩!”

这几句话他使劲喊着,一面尽望急流里冲。

“看仔细,啊唷!”小心,你漂亮,情昏的少年呀。一个声音在他旁边叫,他于是往旁边一闪;刚巧月光又出来了照得很亮,他见在几颗高而交叉的树枝下,一座为水泥造成的小岛上,可不是坐着那涡堤孩,她笑嘻嘻地蹲踞在花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