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铺展文化传承(第4/23页)

我国许多藏书家的乐趣并没有仅仅停留在图书上,他们还喜欢在新获图书上盖一方自己的印章,以表达个性情志。明代藏书家祁承的藏书印章是:“澹生堂中储经籍,主人手校无朝夕。读之欣然忘饮食,典衣市书恒不给。后人但念阿翁癖,子孙益之守弗失。”不仅流露出了爱书之情,而且表达了读书之乐。清人《榆园丛书》作者许益斋,其藏书印文深含哲理:“得之不易失之易,物无尽藏亦此理。但愿得者如我辈,即非我有益可喜。”其藏书观、珍书情,更显境界高雅。与藏书章的作用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藏书票”。它是一种小小的标志,以艺术的方式,标明藏书是属于谁的。是读书人爱书、藏书的标志,被誉为“版画珍珠”、“纸上宝石”、“书魂”、“书海之帆”等。

世界上第一枚藏书票起源于15世纪,是由德国人设计制作的,迄今已有550年的历史。这枚藏书票的画面是一只嘴里衔着野花的刺猬,上面写着“慎防刺猬一吻”。接着,藏书票传入英国、法国及美洲大陆。17世纪后,收藏和交换藏书票成为一种时尚。随着艺术品收藏的兴起,各国先后成立了藏书票协会。藏书票的产生虽然比邮票早300年左右,但与邮票类似的是,它从出现之日起,就演变为收集和收藏的对象,甚至有时它的收藏功能已经盖过了藏书的标志功能。原因是,藏书票具有很高的艺术欣赏的特质,它图文并茂,色彩斑斓;小小票面不仅可以传递某种思想,还适应各种画种和制作方法,变化无穷,趣味无限。

藏书票在20世纪初传入日本,大约20世纪30年代初传入我国。其实,在此之前,一些传教士、西方学者和外交官就已经将藏书票随书籍带到了中国(上海图书馆有收藏证明)。我国现今发现的第一枚藏书票大约出自1914年,它是中国台湾藏书票收藏家吴兴文先生发现并收藏的。该枚藏书票贴在1913年版的《图解法文百科辞典》上,印有“关祖章藏书”字样,画面是在满壁皆书的书房里,一位头戴方巾的书生正在搜索图书,秉烛展卷。在辞典的扉页上,还用钢笔写有如下英文字句:“关祖章藏于美国纽约特洛伊城第八街一七七号,伦斯勒工艺学校,1914年9月26日。”该枚藏书票用西方引进的木刻技法,构图又完全是中国古典传统风格,极具收藏价值。

因为藏书票不仅具有艺术欣赏功能,更具有独特的艺术个性,所以很多藏书家和艺术家都喜欢收藏、制作藏书票。鲁迅先生就很关注藏书票,曾托日本友人从日本购买过,现在,在“上海鲁迅纪念馆”中还珍藏着鲁迅先生收藏的各国和中国早期藏书票。鲁迅先生对藏书票的迅速普及和发展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中国最早的文学人藏书票“凤凰”便产生于30年代的上海。它是由著名作家叶灵凤,于1933年亲手绘稿刻印的。他思想进步,和诗人郁达夫等人积极推介西方文化,并开始注意和推介藏书票。亲手制作了这枚书票印出后,他寄赠书票给日本友人太田临一郎。后来李桦、赖少其等一些青年木刻家受其影响,也积极制作藏书票。可见这枚书票有史料和艺术双重价值。

由爱书而藏书,由藏书而有藏书票,由藏书票而衍生出一个专门的艺术门类,并培育出一支收藏爱好者队伍。如今,中国的藏书票已普及全国、走向世界,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余秋雨先生在《收藏昨天》中提到“希望世间能有更多的人珍视自己的每一步脚印,勤于记录,乐于重温,敢于自嘲,善于修正,让人生的前前后后能够互相灌溉,互相滋润。”

是一种情托起了藏书票,这种情便是人类对知识的崇拜和对书籍的热爱。现实生活中的很多读书人,一不小心便沦为藏书人,虽然他们常常有书不读,却能专注于藏书,所以想要得到好书很难。历史上只藏书不读书的人有不少,登峰造极的莫过于天一阁的主人范氏子孙,他们甚至把藏书作为一个宗教式的朝拜对象。钱绣芸,一位为了能到天一阁里看书而不惜嫁给范氏家人的伟大女性,最终只能因为其家族保守先祖遗产的严格条款规定而郁郁终老。1673年,黄宗羲成为范氏家族允许登楼查看其藏书的第一人,此后范氏家族也改变了其规定:只要是具有真正大学问的人便可以入阁观书。

在我们的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中,有时候,精神文化是很难得以传承的。精神较于物质让人更难以坚持。书籍,在中华民族有了文明史以来,就成了保存中华文化的一种载体,也是传承着中华民族精神的最好的工具。它的流传,比人的繁衍有时候还要困难。因为,除了保证不因人为的破坏而中断以外,还需要一种极其坚强的毅力和精神。范钦一家围绕创办天一阁的故事,让我们领悟到,在中国文化中,最重要的是人要具有一种文化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