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天使或是蜻蜓,翅翼沉重——读《午夜天使》及其来由(第2/3页)

  我是真实被感动了。我在报纸上看到那个令人恐惧病症字眼时很感动,在珍真坐到我旁边时就发生抑止不住的泪眼模糊。这种情况近年间不止一次发生,几位我尊重的前辈和同代作家去世,面对他们垂死的眼神和随后的哀乐,我都哽咽难语。我怀疑自己进入了一个脆弱的年龄心理生理区段。我刚刚读过季振帮先生的一篇散文,专意谈他近年间出现的这种脆弱情感,举例皆是生活细节里的真爱和大关,看来这是人类共同的一种普遍性心理情感。似可当做自我心灵情感敏锐或麻木的检测。随后在《三秦都市报》社召开的座谈会上,社会各界那么多人拥来了,为着一个身染重病的青年作者珍真。其中有一位犯过法的年轻人,流着泪说他愿为珍真捐赠器官。我又一次受到震撼和感动,相信在繁荣也发生着迷乱的世界里,生活深层涌动的依然是真诚和善良,是对美的敬重和呼应,是对一种人类永恒精神的膜拜。人们完全有理由也有自信,蔑视浮泛在生活表层的虚假和喧嚣,生活深层的脉动是雄壮的健康的,足以让人感到踏实和可靠。

  珍真的《午夜天使》即将出版,由太白文艺出版社推出。总编陈华昌先生也是被珍真的精神所感动的一位学者,也在得悉这部不同寻常的书稿和作者珍真的经历之后,毫无犹疑地接受了,当即安排阅稿审稿。周瑄璞是颇具影响的青年女作家,承担起一个编辑的责任和爱心,和珍真对话交流,提出修改意见。她和记者小杜几次电话向我通报书的修改和审稿进程。在多方切实真诚的关注里,《午夜天使》即将面世,既是珍真生命理想的成功,也当是社会各界关爱生命关爱文学的一种精神的彰显和张扬。

  我昨天刚刚读完《午夜天使》的校对稿。

  《午夜天使》是年轻珍真眼里的世界。这只是广义世界里的一个角落,既不是广阔的乡村,也不是活跃着政治色彩权力竞争商场银号大企业小作坊的最富活力和竞争计谋的城市层面,而是谁也不大在意的潜伏在城市夜色里的歌厅舞场。这种场合不被人关注是合理的,它不涉及人类生存的重大命题,也不是当代生活发展的主流动向和焦点,社会发展的进程和脉象,都不标示在这个场所和角落。这是有财力的人群休闲娱乐的地方,谈情说爱交友结谊的秘密角落,抖落负载放纵情感图得轻松惬适的领地。《午夜天使》展示的就是发生在这个小角落大场合里的一帮青春男女的生存形态。

  开篇阅读时,对刚刚出场的几个青春男女的那种令人陌生的职业和生活方式,我曾产生过一个印象性比喻,犹如傍晚斜阳里飘掠在城市低空里的蜻蜓,或夜幕初罩下闪亮的流萤。随着作品的推进和展开,这几个青年男女情感纠葛的异变,太令人难以把握难以推想了,疾骤逆转的行为演示着这个小圈子里人与人之间远近亲疏的裂变和组合,展示出复杂的情感和鲜明的个性。我在一次又一次的惊叹里,感受着这些陌生面孔的颇为多变也颇为沉重的情感历程,用通常所说的酸甜苦辣一词来概括,就显得很不到位也很浮泛了。

  具有音乐天赋弹得一手好琴的雅风,被伤害致残了手指,单是一本《圣经》,如何拯救得了未来漫长的生命行程里的心灵苦涩;身怀钢管独舞绝技的忧子,也属天才型的人才,一场又一场堪为精美绝伦的表演,给各色看客带来的是欢乐快活和愉悦,而自己内心却经受着连续的挫伤和折磨,几度都在阴阳交界线上反复裂变,令人扼腕;在杯盏交碰的酒液和烟的浊雾里谋生的赛林,想要保持一份真诚和善良,却遭遇到一次又一次的精神摧残,以至被毁容。美和丑,善与邪的争斗不容许任何浪漫,不相信好心和眼泪……我起码了解了这样一个常识,这些快乐地舞蹈着倾情地弹奏着狂热地歌唱着的青春男女,卸了舞妆扣下琴盖关了话筒之后,谁都面临着生活里的清与浊的冲击,谁都难以回避人生道路上千古以来永恒着的选择的严峻,无论天使或蜻蜓,翅翼却深重。

  这是一个自生自灭的群体。社会各级团体的影响和关爱似乎抵达不到这个角落,家庭和亲友的温情和点拨似乎也很难产生影响;他们是一个没有约律的松散组合,他们任凭自己尚未定型的个性自由生长自由发展;他们的艺术表演所能获得的,仅仅是那些在昏暗的灯光里心不在焉的消闲男女的掌声和唿哨,没有嘉奖没有职称更不会奢望社会评价;他们的路子走直了走歪了乃至栽跌了,都是自己一瞬间的判断和选择;他们总是以欢乐为表征的职业里,同样隐含着人生的痛苦包括凶险,这样的痛苦已经不是无食无衣的饥饿寒冷,也不是极“左”政策的歧视和陷害,而是心灵和精神层面上的新的困惑和欲望促使下的正与斜的人生途径的选择。我由此而想到,社会各级团体对活跃在城市夜幕下的这方角落里的这帮青春男女,可能疏忽了缺失了关注和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