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从大理到泸沽湖(第2/5页)

  蝴蝶泉下不远处还有一条清泉,水量更大,泻出时在小小的跌差处形成碎银般明亮的小瀑布。此泉没有命名,却有传说惹人,撩一把水,升官;撩两把,发财;撩三把,得艳遇。游人和陪客便嘻嘻哈哈争抢撩拨水花,谁也未必当真,图得快活有趣。我便调侃,撩过四把五把,官财色如果俱得,内乱外患也就交至。

  凤凰山·鹤翼村

  一大早乘车出大理城,沿着两条山系之间平坦宽阔的坝子西行,黄突突的秃山在右,苍劲挺拔戴着银白雪帽的苍山在左。清凉的晨风让人忍不住敞开车窗。窗外田野里一抹翠绿。一色的蚕豆秧,如绿波涌过来,闪过去,一眼望不到边际,看多了就觉得缺少色彩的变化和调节。据说蚕豆近年间销路通畅,既可以做小食品,更可以做饲料,用途不衰,销路便红火。农民以此作为作物种植的选择,是本能的,田野就成为蚕豆的一统江山了。

  翻过苍山,进入另一条川道,面前横着又一条山系。这是凤凰山。我一时根本无法把突兀横戳进眼里来的这个山与凤凰发生丝毫联系。任你如何多情如何富于想象,如何理想主义的浪漫,都不可能用凤凰给这样的山命名。这是怎样的一座山哦!黑森森的一座座高高低低的山头,黑森森的歪歪斜斜的山梁,山头和山梁赤裸着横的竖的粗硬的条纹。我在睃视的过程中,脑子里不仅飞不出凤凰,倒是堆满了铁渣。这是一座铁渣堆积的山。这样的铁渣已经堆积了亿万年,愈加冷寂了。这山戳进人的眼里,一满是蹭硬和干涩,根本不想触摸也不敢触碰。只在一处山头和山梁交叉的低洼处,有几株不知名的树的绿色,弥足珍贵。这个凤凰的名字因何缘起?不外乎神话传说。神话传说往往都传递着先古生民的期待和向往,愈是残酷愈是不堪的生存环境,愈是容易飞扬激越热烈的关于美的期至。

  同样不可想象的是,这个干涩到几乎见不到一撮泥土的铁渣山山根,到处都涌流着泉水,在山下的川道里聚成望不到边际的湿地。丛生的隔年的芦苇已经干枯,在早春的风中摇曳,新生的芦苇大约刚刚拱破地皮。一群群野鸭在芦苇丛中悠然浮游,时隐时现。另有多种辨不出种类的水鸟,在水面上忽起忽落,毫不戒备。据说这儿的村民即使穷极,也不会猎杀水鸟。野鸭和水鸟自由无忌。

  凤凰山根下,散落着几个自然村,归属行政上的新华村辖制。我们走进的这个自然村是最大的一个村寨,叫鹤翼村,也叫石寨。前者属浪漫主义,后者是现实主义。白鹤的翅膀。凤凰山下,白鹤一翼,浪漫和吉祥都汇聚到这个古老的白族聚居的石寨了。街道上走过来一帮步履匆急的中年女人,有的人背着竹篾背篓,一色的黑底蓝边布衣,头上的包头也是青布做的。包头的颜色,成为区别白族支系的标志。颇有异趣的是,中年女人包头上还复加着一顶仿制的黄色军帽。石寨的白族男子喜欢戴这种仿制的陆军士兵帽,缘自“文革”时期“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的“最高指示”的巨大而又深入的影响,形成习俗,至今不衰。这种仿军帽就成为男子汉的象征。妇女能顶半边天和男女平等,同样是“最高指示”的思想和倡导,于是白族妇女在传统的象征着女性的包头上垒加一顶仿军用品的黄色帽子,以标志在社会在家庭在人格在地位上与男人平等了。

  鹤翼村的历史已经湮灭,尽管没有羊皮书一类神秘典籍存留下来以证明其古远,而聚居在这个寨子的白族人制作银器银饰的手艺,却已相传千年了,足够悠远古老了。村里的绝大多数人家世代从事各种银器铜器生活用品和首饰的制作和镂刻,千余年来盛名不衰美誉远播。孩子学会用手抓摸东西就抓摸到了银器铜器银饰铜饰,以及凿刻钻镂那些精美饰物的器具。几乎家家都有作坊。几乎家家都出过一位或几位天才的巧手名匠,单是能被现在的人记住名字的就可以顺口摆出一长串。从鹤翼村走出去的银匠兼铜匠,遍及整个西南各省的大城市小街镇,尤其是西藏、广西、四川、贵州、内蒙等少数民族聚集的地区,云南各州自不必说了。不管哪个民族戴着什么样的银货首饰,十有八九都是鹤翼村的能人巧手做的活儿。我不敢全信也不敢不信。确凿的事实是,鹤翼村现有四位佼佼者,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给“中国民间艺术大师”的称号。这四位大师在村里享有盛望,几无异议亦无窃窃,不似文坛常常发生关于大师的脸红脖子粗的争议。他们早已在鹤翼村乃至同行业里独具威望,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授名只是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