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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子摆出一副“我说得太妙了”的表情,挤出了双下巴。
“写作‘老人’加‘外人’,就成了‘外国人’!”
“是哦。”
“还有,写作‘夕’和‘卜’,为什么要念‘外’呢!”
肉子在半空中写了个“外”字。
“肉子,不过出门还是别随便叫人老外好哦。”
“夕,卜!”
学校里有品德课。这门课上会告诉我们有些词语不该乱用,有些历史决不能忘记,有些地方是特殊的。可那些不该乱用的词语,我却在家中的书里见过好多次。不该说出口的词语,也是会随着时代变化的吗?就像流行语一样。在肉子的时代里,“老外”这个词,说不定没有歧视的意思呢。
“啊啊啊啊啊啊已经二十分了!该走了!”
“啊,肉子。走之前先在这张表上签个名。”
“什什什,什么表?”
“泳池的啦。没有监护人的允许就不能去游泳。”
“OK呀!”
肉子瞧都没瞧我递给她的表格,就写上了名字。
“弄错了,肉子!那一栏应该写我的名字。”
“哎呀,搞错了!既然这样,就把小喜久的名字写在监护人这栏里……然后这样,加个箭头就行了!”
“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啦!你要是担心……就这样!”
肉子在自己的名字旁又写了几个字。
学生姓名 见须子 菊子→强烈赞成游泳!!
⇕
监护人姓名 见须子 喜久子”
大到离谱的字。像肉子的身体一样圆滚滚的字。
“好嘞!那我出门了!”
“走好。”
“记得七八点的时候来吃饭!”
“嗯。肉子……”
“什么?”
“你有眼屎沾着呢。”
“噢噢噢好险!谢谢你!”
肉子擦掉眼屎,踩上一双高跟的紫色沙滩拖鞋。实在太土了。
“小喜久,在看什么书呢?”
“塞林格。”
“塞林格!听上去像是什么战队的名字(7)呢!”
接着她神清气爽地去上班了。
没了肉子的房间,就会变成冷色调。哪怕肉子放在房间里那些华丽又土到掉渣的东西还在,橙色、红色和黄色还是会有所收敛,蓝色、紫色和黑色取而代之,开始扩张它们的地盘。
我是来到这片土地才知道,色彩是会随着时间来更换主角的。暖色与冷色各司其职,为世界染上善变的色彩。
变成冷色调的房间里,大家会一齐开始说话。被子、椅子、五元硬币和电话都开口了。
“来摸摸我软绵绵的背脊吧。”
“只有一条腿是短的。”
“出去转一圈肯定很有意思,好想去看看呀。”
“强词夺理。”
“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世界总是热闹非凡。一直,一直都是如此。
果酱玛珈琳面包已经吃完了,我拿起杯子去冲洗。还有个肉子喝过东西的咖啡杯在,也一起洗了。洗碗的海绵是绿色的青蛙形状,而肉子的咖啡杯上还用毛笔写了“亲不孝”(8)三个字。自我懂事以来,她一直都用这个杯子。
每次搬家的时候,我就会想:快扔了,赶快扔了吧,扔掉!可这个杯子依旧难缠地跟过来了。而且它还特别结实,有一次摔在地上,也只是发出“咯吱”一声,没摔碎。坚持不孝需要这种毅力吗?
“当然了!”
我把杯子倒扣在滤水篮里,不让“亲不孝”这三个字露出来,接着用小鸡图案的毛巾擦擦手。我想肉子只是单纯地不懂那几个字的意思。
去厕所撒尿。伸手想抽厕纸的时候,发现支架上挂了一卷崭新的。我找了找卷纸的头,却发现放反了。本应该从上面垂下去的,却变成从下往上了。只要是肉子装上去的,总会出现这种情况。
“根本连从哪儿开头都没找到吧?更不要说什么方向了!”
肉子最不擅长寻找开头位置了。
她总会找不到保鲜膜的开头,告诉她贴上胶带就能找到了,她会找不到胶带的开头在哪儿。
肉子开始一段人际关系的方式也笨极了。对方有什么想法,究竟该怎样待人接物才不会让气氛尴尬,这种事情她完全思考不来。连一句“你好”都说不利索,就大大咧咧地闯进别人的私人空间。从我的角度来说,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察言观色、确认自己的立场——肉子的脑袋里难道就没有这些概念吗?
无论在谁的面前,她总是全力以赴地扮演着“肉子”。所以她才招人厌恶,被人捉弄,上当受骗。
老佐恐怕也已经记不清肉子究竟是怎么才开始在“鱼河岸”工作的了。从把她当作“肉之神”那个震撼的瞬间回过神来,肉子已经理所当然地在店里忙里忙外,自来熟地拍打顾客的肩膀,跟顾客搞婚外情,被他老婆揍得鼻青脸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