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蓟丛中的驴 11(第3/13页)

是的,教书吧。在那个到处是有权势的男人等等的伟大世界里,你能做些什么?回到工作上来吧。对全班同学讲话,处理斜靠在墙上的椅子这个问题。事情还没完,他们正等着。

听着!你们在听吗?

他们笑了。他又来了,又是老一套的“听着!你们在听吗”。他们在楼道里冲彼此叫喊,模仿“听着!你们在听吗”,那表明他们喜欢你。

我说:你们看到了发生在教室里的事。你们看见安德鲁把椅子斜靠在墙上,你们看见当我叫他把椅子放下来时,又发生了什么。那么,你们就有了写故事的素材,是不是?我们有过冲突,安德鲁与老师,安德鲁与全班同学,安德鲁与他自己。哦,对,安德鲁与他自己的冲突。你们都在心里做了笔记,对不对?要不然你们就会说:为什么老师要对安德鲁和他的椅子这样小题大做?或者为什么安德鲁那么让人讨厌?如果你们要就此事写份报告,就会有另外一个角度:安德鲁的动机。只有他知道为什么他要把那椅子斜靠在墙上,而你们有权推测。在这个班上,我们可以有三十多种猜测。

第二天,安德鲁下课后留了下来。迈考特先生,你上的是纽约大学,对不对?

对。

嗯,我母亲说她认识你。

真的?我很高兴有人记得我。

我是说,她是在课外认识你的。

又说了一次,真的?

她在去年死了。得了癌症。她叫琼。

噢,上帝!理解力迟钝都不足以恰当地形容我,应该是发育迟缓。为什么我没猜到?为什么在他的眼睛里我见不到她的影子?

她过去常说要给你打电话,但是因为离婚,她过得很糟糕,后来又得了癌症。当我告诉她我在你班上时,她让我保证永远不告诉你有关她的事。她说不管怎样,你永远也不愿意和她说话了。

但是我真的愿意和她说话。我愿意永远和她说话。她嫁给谁了?你父亲是谁?

我不知道谁是我父亲。她嫁给了格斯·彼得森。我得去清空储物柜了。我爸爸要搬到芝加哥,我和他还有继母一起去。我有继父和继母,这是不是很可笑?不错吧?

我们握了握手。我看着他走向楼道的那一头。在走进储物柜区前,他转身挥了挥手。刹那间,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就这么轻易地让往事流逝。

学校里有句名言:除非你能让时光倒流,否则不要威胁一个班级或者一个人,尤其不要傻到去威胁那个以拥有空手道黑带而名震这个学校的本尼·“风暴·风暴”·布兰特。

在“阿门”、“意大利面食”、“厨师长”、“豪华高级轿车”这些英语外来词,以及“女式贴身内衣”、“坐浴盆”、“胸罩”这些引起学生窃笑的单词正讲到一半的时候,缺课四天的他悠然自得地走进了教室。

我可以不理会风暴·风暴,继续讲课,并让他走到座位上去。但是我知道全班同学都在看,在想:为什么我们缺课时得交请假条,风暴·风暴就可以这样大模大样地走进来坐下?他们是对的,我理解他们。我得表明自己并不软弱。

对不起。我尽量用讥讽的语气说。

他在门口站住:有事吗?

我手里玩着一根粉笔,以显示我很酷。我不知道自己该问“你要去哪儿”还是“你以为你要去哪儿”。第一个问题可能听起来像一个简单的问题,有一点老师的权威。第二个问题中的“以为”一词暗示着挑战,而且可能会带来麻烦。不论是哪一个问题,关键是语气。我作了点让步。

对不起,你有出入证吗?缺课后,你得有办公室开具的出入证。

这是老师在讲话。他代表权力:大厅那一头为所有事情发放出入证的办公室、校长、地区教育主管、市长、总统和上帝。这不是我想要的角色。我到这儿是来教英语,而不是来索要出入证的。

布兰特说:谁要阻拦我?他听上去几乎很友好,是发自内心的好奇,但全班同学发出的却是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噢,见鬼!拉尔夫·博伊斯说。

上级强烈要求高中老师禁止学生在教室里使用亵渎的语言。这些语言很无礼,可能会导致法律和秩序的崩溃。我想警告拉尔夫,但我不能,因为在我脑海里不停跳跃的话就是:噢,见鬼!

布兰特背对着已经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上的门站着。他似乎很有耐心。

我突然对这个来自曼哈顿德兰西街、动作迟缓的未来的水暖工感到很亲切。这种突然迸发的热情源于何方?是他耐心等待的样子和几乎称得上温柔的表情?他似乎是那么通情达理,体贴周到。那么,我为什么不放下强硬老师的架子,告诉他:噢,没关系,坐下,布兰特。现在,忘了出入证吧,记得下次带来。但是我走得太远,已经无法回头。他的同学们是目击证人,必须发生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