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沉醉(第5/6页)

“顾之言回去了吧,”姜敏有些戏谑地说,“阿良,你觉得那个男人真的爱你么?”

我的手僵持在那里一动不动。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什么。可能后来心态都扭曲了,居然傻到跟一个同性恋结婚。大概他也就看中了我是个孤儿吧,还喜欢他,再做打算也省事。”

我忍受不了姜敏自暴自弃的话,我打断她:“都过去了姜敏,我希望你能快乐。”

“我很快乐啊,”姜敏故意张大嘴,“我跟你说,男人,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你要会利用就是好,你要是自己陷进去,那你就完蛋了。你看我,现在活得多自在。”姜敏又晃了晃手里的戒指,好大一颗鸽子蛋,晃得我睁不开眼。

我突然很想站起来教育一番眼前的她,但我发现自己毫无理由,但我知道姜敏已经走上了不归路,但是现在的她是听不进任何劝阻的。

“快乐就好。”我抿着咖啡,眉头凝重。

我们彼此沉默了好久,心照不宣地让时间留白。

“你知道我对你印象有多深么,我从来都没告诉过你。”姜敏的目光游离在窗外,仿佛在诉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高考前那时大家下自习都爱去操场转两圈再回宿舍。你总是穿着白衬衫在楼下,干净得让我忍不住看。我在四楼的位置,每天都看着你。多像卞之琳的那首诗。

“其实我们才是故事最多的吧,我们来自同一个城市,来自那个夏日闷热、老爱下雨的地方,这么一想顾之言算个屁。”

姜敏喋喋不休,最后她盯着我,眼里尽是怨念:“其实最该走出来的人是你,不要再爱他了。你应该得到更好的。”

我不再说话,沉默是我最好的回答。

晚些时候姜敏拉我去了学校。在学校外面的小吃街,姜敏找了好久,最后在第二棵樟树的拐角处,指着一家米线店跟我说,“阿良你看,我以为这家店不在了呢。”

红色的招牌,依旧蒙着油腻的黑垢,旁边的木房子拆了,难怪不太好认。我大概能想到姜敏带我来这的原因,那个时候我们常常参加学校的各种演出,社团的,学生会的等等。姜敏一直扮演一个经纪人的角色,帮我们接洽各个组织,甚至是别的学校的演出活动。每次演出完了,我们都会来这里聚会,因为我跟姜敏都是南方人,所以总是来米线店。店里的伙计老板都认识我们,不用说他们都知道我们要点什么,以及什么口味。当时我们戏称这是“春风六人餐”,因为我们的乐队就叫“春风”,还有一些粉丝常常来关照他们的生意,当时店里的墙上还有我们的照片。

“现在估计都没人知道‘春风’的辉煌时期了。”姜敏看着店里新的装潢以及陌生的店长,苦笑着摇头。

“毕竟都这么久了嘛。”我试图安慰她。

“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么?”

我或许知道,但是我摇了摇头。

“因为我要走了。去上海。”

“哦。”意料之外。

我没有很讶异,只是波澜不惊地吃着连味道都不再纯正的米线,姜敏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如同黑夜里陨落的流星,带着热烈,带着无奈。

6

第二年的年初,我动身去了北京。我辞去了原先酒吧跟出版社的工作。只身一人,在另一家酒吧做了全职驻唱歌手。

北京的冬天很冷,大雪纷飞,美不胜收。酒吧的环境没有我想象的乱,虽然还是会有人前来骚扰,但好在还算是礼貌,甚至比以往遇到的一些喝醉酒的蛮横客人要好很多。

我跟Echo就是在酒吧认识的,他每天下班都会来听我唱歌,还总是盯着我看,丝毫不避讳对我的喜欢。

Echo是德国人,中文流利,是一家外资企业的财务总监。这是我们在一起后我才知道的。跟他在一起后,他开始在经济上帮助我,让我不再拮据。但我依旧没有从酒吧出来,大概是我从骨子里觉得,唱歌是我唯一的念想,也是我唯一的价值。

冬天刚过的时候,我接到了姜敏的电话。姜敏在电话里与我寒暄,直到我隐约听到有人催她,他们没唤她的名字,他们叫她18号。我猛然意识到这是监狱里的犯人的编号。

我瞬间就愣在了那里。

姜敏平静地说着她很好,至少她现在很轻松,她觉得她很快乐。我一言不发,最后她问了我一个问题。她问我,你觉得顾之言有爱过我么。

我在那一刻觉得自己的心被拉扯成一张破碎的网。我真想冲到她面前破口大骂拳打脚踢。我忍住了,我的眼泪拼命地往下掉,但我的语气依旧决绝而冷漠,我说,姜敏,你醒醒吧,他不爱你,他也不爱我。他只爱他自己。

我挂掉电话,找到通讯录。

“顾之言”,我删掉了这个号码。虽然这个号码在十分钟以前才给我打过电话,他说他再婚了,跟一位厅长的女儿。他也是迫不得已,他已经到了那个位置,他必须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