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挂上个钩子(第4/5页)

“你家那位就不能处理一下这类家务事儿吗?”

鲁尼的太太悲伤地摇摇头。

“不行呀,鲁尼最近病得不轻呀,你知道的。他们说是老年痴呆症。他,唉,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还坐着轮椅。日子不好过呀……”

欧维会意地点点头。就好像他太太已经告诉过他一千遍的事,但他还是总给忘记。

“是呀是呀。”他不耐烦地说。

帕尔瓦娜瞪着他的眼神更犀利了。

“但现在你有用武之地了,欧维!”

欧维扫了她一眼,想要顶嘴,但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你能帮她给暖气透风的,欧维,这个要求太过分吗?”帕尔瓦娜说着把手坚定地箍在肚子上。

欧维摇摇头。

“不是给暖气透风,是通——风。费劲。”

他抬头对他们仨一人瞪了一眼。

“你们从来没给暖气通过风吗?”

“没有。”帕尔瓦娜不动声色地回答。

鲁尼的太太不安地看看盲流。

“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盲流有条不紊地对她说。

鲁尼的太太无奈地点点头,再次看向欧维。

“要是你能帮忙就太好了,欧维,如果不太麻烦的话……”

欧维低头看着门槛。

“在社区委员会发动政变之前就该想到这一天。”他低声说,就像这些话是从一串不连贯的咳嗽中偶然蹦出来的一样。

“什么?”帕尔瓦娜问。

鲁尼的太太清了清嗓子。

“我说亲爱的欧维,那真不是什么政变。”

“当然是。”欧维固执地回答。

鲁尼的太太面带尴尬地笑着看帕尔瓦娜。

“哎,你要知道,鲁尼和欧维总是相处得不太好。鲁尼得病之前是社区委员会会长,在这之前欧维是会长。这么说吧,鲁尼当选会长的时候,他和欧维之间有些矛盾。”

欧维抬起头,竖起一根正义的食指指着她。

“一场政变!这就是事实!”

鲁尼的太太对帕尔瓦娜点点头。

“是的,没错,开会之前,鲁尼那个为所有房子更换供暖系统的动议为他拉了些选票,而欧维认为……”

“鲁尼他妈懂什么供暖系统?啊?”欧维刚要发难,帕尔瓦娜的一个眼神让他觉得最好还是打住。

鲁尼太太点头。

“不懂不懂,欧维很可能是对的。但无论如何他现在都病得不轻了……这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她嘴唇下方的皮肤开始颤抖,但她马上振作起来,重新骄傲地仰起头,清了清嗓子:

“社保中心说了,他们要把他从我这儿带走,送进养老院。”

欧维又把手插进口袋里,坚定地退进自己的门槛。他已经听够了。

盲流似乎认为现在是时候改变话题,得调节一下气氛了,于是他指着欧维门厅的地板说:

“那是什么?”

欧维转身面对那小片从防护膜下露出来的地板。

“看上去就像……地板上好像有轮胎印。你是不是在家里骑自行车来着?”盲流问。

帕尔瓦娜的目光警惕地跟着欧维,看着他又往门厅里后退了一步,来挡住盲流的视线。

“没什么。”

“但我明明看见那是……”盲流困惑地说。

“是欧维的太太,索雅,她……”鲁尼太太友好地打断他,但她才说出索雅这名字就立即被欧维打断,他转过身,眼神中满是莫名的怒火:

“够了!闭嘴!”

他们安静了下来,四个人几乎同样震惊。欧维踏进客厅扣上大门的时候,手一直在颤抖。

他听见帕尔瓦娜在门外低声问鲁尼太太“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鲁尼的太太不知所措地念叨了几句,突然大声说:“哎呀,我最好还是回家去。欧维太太的事……唉,没什么,像我这样的老太婆最好还是别多嘴……”

欧维听见她干笑一声,之后她琐碎的脚步便渐渐消失在储藏室拐角。过了一会儿,孕妇和盲流也离开了。

欧维的门厅里只剩一片寂静。

他无力地坐在凳子上呼吸沉重。手颤抖得就像置身冰窟。胸口怦然。最近总是这样。他感觉透不过气来,就像一条鱼被人倒扣在碗里。公司医务室的医生说这是慢性病,让他不要激动。说起来容易。

“回家休息休息多好,”公司老板说,“你心脏出了点小毛病。”他们称之为早退,但还不如说是清理门户,欧维想。三分之一个世纪都在同一个岗位上工作,如今他们居然因所谓的“小毛病”而为难他。

欧维也不知道自己拿着冲击钻在凳子上坐了多久,心脏怦怦跳着,能感觉到脑袋里的脉动。大门边的墙上挂着一张照片,是欧维和他太太的。索雅。照片有将近四十年了,那是他们在西班牙搭公车时照的。她穿一件红色的衣服,皮肤晒得黝黑,看上去很快乐。欧维站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欧维坐在那儿大约一个小时,就一直盯着这张照片。诚然她有那么多值得思念的时刻,但他真希望能再次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她喜欢把她的食指裹在掌心里,藏在那儿的缝隙里。她这样做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世上其实没有什么不可能做到的事。所有值得他怀念的事情中,这最让他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