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你生命里最好的时光(第2/4页)

我从eBay网上用信用卡买了辆破烂的旧车,路虎214,好送他上学。他祖父母资助了校服。就这样,我们踏上一场糟糕的大历险:学校。

他坚持了六个星期。漫长、痛苦的六个星期。我们见过那位班主任,她行将退休,人很好,心地善良,正教着可圈可点的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年书。想想没有胡楂的道特菲尔太太[3],你便知道她的样子了。头一天结束时我开车去接这孩子,她向我竖起了大拇指,那意思是一切顺利。我们先前提醒过她,麻烦可能还在前面,但她显得自信满满,几乎可以说是既高兴又坦诚。

第二天接踵而来,又一个竖起的大拇指。可我觉得我察觉出了她微笑中的某种转折。打住,约翰,别这么敏感。一切都好着呢。

第三天,他妈妈去接他。没有“顶呱呱”了。也许她在忙,分身乏术。

第四天,她压根没看我一眼。

而到第五天,孩子的家校两用日记本里多了一张字条:请问,星期一放学后我们能稍微谈谈吗?

结果是和这位老师还有副校长谈。他们问孩子在家表现如何。我们说,还好吧。短暂的停顿。他们又说,他们从未有过像他这样的学生,他们拿不准怎么办。有一小会儿,我内心充满骄傲。一个天才,你们是说?不是。这孩子拒绝参与任何事情。他尖叫、扔东西、咬人、打人。他阻挠老师教别的孩子。他不会等轮到他。他不肯排队。他爬楼梯都爬不稳。这单子可以一直开下去。不过,他们打算坚持。他在家有点变化,没准过几周他就适应了。也许他厌恶坐在教室最后面。他们会把他调到前面,位置挨着老师。别担心,一切都好。

一礼拜后,再一次约谈。

“我们已经从区议会请了一位教育心理学家来看过他,正在等结果。两周后应该有回复。”

我们一直没见到那位教育心理学家,起码这次没有。还得是又过了一年之后,我们才见到她。

“我们学校不适合他,”在另一次会面结束时,学校的人和善地笑着说,“恐怕我们满足不了他的需要。”

即便在回忆中去想每一次排斥对这孩子有过什么影响,都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在交朋友和维护友情这方面,他毫无疑问是困难重重,但他确实在每一个地方都有过朋友——早些时候或许不是交谈层面上的那种,那些人对他来说,也许是他可以在他们旁边玩而非跟他们一起玩的伙伴。但我相信,他还是把他们当朋友的。他喜欢的那些人被不断地从他的人生中转移走了。我们担心的是,这还只不过是一个15人的班级,接下来却要让他转回街区公立小学与32人同班,到时他怎么跟他们相处呢?

那时才11月,由于新学校要到来年1月份才接收他,所以我们不得不商量怎么照顾他。到这节骨眼上,我和他妈妈要同时继续全职工作明显是近乎不可能的了。抉择并不太难:他妈妈有一份她已从事多年的职业,我呢,相反,刚刚找到个工作;长期患病之后,我暗暗揣测我去上班只会令他们母子俩高兴。他们确实高兴。我遇到一个好公司和一个很棒的老板,他搞了个裁员补偿计划,就是说至少能让我撑过下面的几个月。然后我们就将“分担带孩子计划”落实了(啊,听起来是多么冷淡无情),这孩子两周来我的公寓一次,只能是白天,待也就待一会儿。等他在新学校适应了,等事情捋顺了些,我可以去找一份新工作……

那几个月,我和这孩子处得不错,我俩用了好些天改编“守园人”和“亡命之旅”。抱恙多时之后,仍能(如果不是向任何人也是向我自己)证明我可以当好家长,感觉挺好。

1月姗姗来迟。这孩子还没上完学前班,就不得不去第二所学校了。新校服,新朋友,但只是也许,只是也许……新开始。我和他妈妈一块去见那新老师,A小姐。我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欢她:教师专业直培,新入职,有着我觉得这孩子会中意的温婉柔和。然后我见着了她的同事,一个吓得我魂飞魄散的凶残的教学助理。好警察,坏警察。没准是一对完美组合。

两周内,我被叫到学校协助这孩子吃午餐(要不就答应,要不就领他回家吃)。后来太多家长跟我说我应该推掉的,我应该让学校方面处理这些事,这样的话,他们若觉得有必要就会多请些人手。如今想来,我认为那些家长百分百是对的;然而在那时,我只是急切地想办法,确保孩子的新去处不会在他尚未有个好开始时就将他扫地出门。

但我不后悔我在午餐时间去过学校。要了解一切对他多么不容易,兴许那正是我需要做的。午饭时分去学校,让我能够看到他在巨大的操场上设法与人交流,从而发现许多东西。我时常会想,看孩子脱开家庭的保护身处他们自己的环境中,看他们如何与世界打交道,是多数家长都没有过的一种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