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冬天

玛雅紧紧地握着咖啡：“对不起，我迟到了。”

“您没迟到。”查尔斯说。他脚上踩着双一防滑鞋，鞋两侧有羊毛装饰，没穿袜子，上身是一件深蓝色圆领T恤，外套棕色山羊皮西装，没穿大衣。他前面的头发垂到眼镜上方。玛雅觉得他很帅。他走路的样子，说话的样子，托脑袋的样子都很帅。她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能够一直在离他50英尺的地方，看着他过他自己的生活。她想要给他一些小东西，并不求任何的回报。玛雅在琢磨能不能让自己变得渺小，这样她就能悄无声息地接近他，不被注意到。

杰姬进来了，后面是另外的三个学生。查尔斯坐下了，玛雅往后靠着桌子。

“我……”他说，“那天晚上。”

玛雅举手示意他别说了。

她转身走到桌子那儿，胸前紧紧抱着《达洛维夫人》。今天要讲伍尔芙、克莱丽莎、塞普提摩斯、伊莎贝拉和莎士比亚。还是老样子。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教室后面有人举手：是个平时不怎么发言的男孩子。他戴着一顶黑色无檐便帽，露出了前额，一些金黄色头发也从帽子下面钻出来。

“不开玩笑，塞普提摩斯，那位老兄是疯了，对吧？”

玛雅盯着那学生。她都不敢去看查尔斯。

“我的意思是，他在小说里有啥作用？这个故事写的是这个女人和她的聚会，怎么突然间，那个家伙自杀了。”

玛雅点了点头。她也不能确认自己是否能回答这个问题。她拿起了她那本小说，小说的边儿都起毛了、软塌塌的，封底都撕裂了。大多数学生都看着她，她感到查尔斯的目光也透过眼镜投向了她。玛雅打开书，翻到小说快结束的地方，开始读起来。

玛雅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第一次、第二次，一直到第十七次读这些句子的感受。她读的时候总有些气喘吁吁的。

死亡之中有拥抱，她读道。

玛雅觉得他们全都离开之前，她不会抬头看他们。

“我想今天的课就到这儿吧。”她还是对着书说道。玛雅听见学生们翻书包和纸张的声音。查尔斯同他们低语了几句，他们就都匆匆离去了。她还在那儿读着，安静地读给自己，一直读到了小说结尾，读了十多页的样子，这时她抬头看到查尔斯就站在那里。

“你还好吗，玛雅？”

玛雅记得他没怎么喊过她的名字。

“你想要坐几分钟吗？”

她摇摇头：“我想出去。”

他们往出口走的时候，查尔斯想帮她拿大衣。她挣脱了他的手，快步走着，用双手紧紧抓着她的书包带。他给她拉开门，她走了出去。

一夜之间，仿佛春回大地。太阳照在她脸上。她希望天气还是那样阴冷，这样她就可以还是把自己裹起来。“这个冬天怎么了？”查尔斯听见她的话，知道不用回答。他斜挎着自己的大书包，走路的时候书包拍打着臀部。

“我住在阿姆斯特丹街111号。”他说。

她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沿着百老汇大街轻快地走着。他们向东走到第一一二大街，路过了书店。阿姆斯特丹街对过就是玛雅一直都很喜欢的大教堂，尖顶教堂，前面有花园，一级级的台阶。查尔斯领着她走过匈牙利意面馆，在一道重重的铁门前开了锁，用他的一侧肩膀把铁门使劲地顶开。他们走进了一个又小又黑的过道里，六个银色的信箱贴着一侧墙立着。他领着她走上台阶，她试着停止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