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淡与虚无(第2/11页)

有一次在星巴克,我遇到了一个山羊胡子的“矬胖子”,矬胖子手里拿着和他“艺术气质”极为不符的一本安德烈•巴赞的书。我没忍住好奇,跟他攀谈起来。

矬胖子告诉我他是一个影视圈的皮条客:帮编剧遴选剧本,帮制片人筹资,帮导演潜规则女演员,只要有好处,有利润,他都不遗余力地放手一搏,用他的话说,他是圈里的一件皮条客套装。矬胖子就是三炮。名字的来路不明,大约和他“三得利”的职业信条有关。

接触了一段时间后,我把我业余时间写的剧本拿给他看。他看完后,大为震惊,说我是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有着敏锐“情感神经”的业余编剧。他把我的剧本卖给了一个制片人,我获利十七万,当然出于对“三炮”的感恩,我给了他四万块的酬金,这个酬金数远远高于圈里的皮条价。

从此我们成了朋友,矬胖子三炮几乎是我在剧本和小说创作方面无话不谈的朋友。

曹芳菲是一个宁波本地富婆,老公创业发达之后开始专注于出轨游戏,和她了断婚姻之前,送了她一个工厂和四套房子。曹芳菲不懂经营,每天忙着SPA、Shopping,忙着光子嫩肤和水晶美甲,把自己捯饬得像刚从笼屉端出来的蟹粉蒸包一样光鲜照人,搞得工厂的领导们见她这个CEO跟见UFO一样难。当然此时我还没有见过她,对她百闻不如一见的美貌的想象,全仰仗三炮三寸不烂的口舌。

三炮介绍,曹芳菲是一枚文艺女青年,特别喜欢读外国小说,看外国电影。她总琢摩着自己出资拍一部好莱坞式的爱情文艺片。于是有人介绍皮条客三炮同志跟她认识,帮她甄选剧本,运作电影的拍摄。

三炮把我最近的本子拿给了几个导演,可惜没一个让导演们上眼的。于是三炮想到了曹芳菲,如果她肯出资定制剧本,那我的剧本就不愁没销路、拍不成好片子了。

所以三炮说:“介绍你俩认识,方便各取所需,精诚协作。不过你们孤男寡女,要是能对上眼,擦枪走火那是最好!”

4

我的前妻吴茵茵是我谈过的第三任女朋友。我的初恋在大学毕业后跟我分手,当时大家天各一方,牵肠挂肚的相思抵不过岁月与距离的无情消磨。我和初恋和平分手,半年后有人介绍我认识了一个本地的小护士。

小护士哪里都挺好,就是洁癖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比如说,不刷牙就别想睡觉,不泡脚就别想上床,不洗澡就别想跟她好。

每次我们好之前她都不厌其烦地检查,这里洗过吗?那里干净吗?全部OK之后,才启用亲热程序。偶尔她还会忽然神经质地疑心大起,对我说:“苏秦,你确定下面洗干净了吗?”

我说:“洗了,确实洗过了!”

她职业病爆发,把我推倒在床,退下短裤,像做包皮环切手术前确认刀口位置一样,开始做精准的审查工作。

“不对,这个清洗液的茉莉花味儿我很熟悉,你肯定没洗过!”

“洗过!”

“没有!”

“会不会厂商忽然换了新香型?”

“胡扯!我肯定你没洗过!”

我顿时兴致全无,觉得眼下的性事索然寡味。器质性不举从那个时候埋下了种子,此后迅速生根发芽,不管我如何集中精力,不管小护士如何努力,我们都无法实现对既定欢愉的期许。

我和小护士的爱情像一台手术,手术前的准备无比精细,我洗干净,爬上手术台,平躺下来,千万盏无影灯照耀着我,医生操着手术刀向我微笑,然后我深度昏迷,然后我人事不省,然后我和小护士的爱情无疾而终地死在了手术台上。

我和吴茵茵是在野营俱乐部正式认识的,这说明我和吴茵茵在结婚之前还算得上志趣相投。当然正式认识之前,我们曾经有过一次短暂的偶遇,这为我俩后来关系的突飞猛进埋下了伏笔。

吴茵茵第一次遇到我时,我正提着十个派克水笔礼盒大步流星地走在天一广场的水街上。她穿着一条花花碎碎的长裙迎面走来,面容姣好。

“不好意思,先生,能用一下你的笔吗?”

大凡男女之间的那点“意思”,常常是从“不好意思”开始,从“真没意思”结束。我当时显然没有这个觉悟,何况眼前这个女孩还蛮漂亮,尤其阳光下,她脸颊两侧的细密绒毛发出让人无法拒绝的熠熠金光。

我拆开一个礼盒,她抽出一支派克水笔,一边接听着电话,一边迅速在手掌上记录着什么。她侧过身子,歪着脑袋夹住手机,嘴里不时发出好听的“啊、啊、嗯、嗯”的附和声,像在拉着一曲令人魂牵梦萦的梵婀玲,总之,我是完全陶醉在她的曲调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