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分 贝尔的报复(第3/14页)

贝尔跟着沃尔特搬到多菲大街以后,姐妹们就不再和她来往了。沃尔特是罪犯,多菲大街是贫民区。贝尔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她住在哪栋楼,住在哪条街。家人已经跟她断绝了来往,这是谢泼德家的方式——一旦一个人给家里丢脸了,她便像烂菜根一样被彻底切除。家里人可能甚至连她死去的消息都不得而知,直到她被放进棺材,埋进坟地里。那里还有她的一处坟地吗?也许验尸官会直接把她烧了,然后扔走。他们也许会把她的尸体扔进河里,不过这都与贝尔无关了。也许她应该给任何找到她的人留张条子:把我扔进斯古吉尔河里吧,让鱼把我吃了。她喜欢这个想法:在河边钓鱼的人们把她捞上来,把她当晚餐一点一点吃了。

贝尔想喝汤的欲望更加强烈了,她要是能下床的话,就去街角那家中国外卖餐厅去打包一碗云吞汤。已经有好几个星期她对任何事物都失去了欲望,现在重新燃起的食欲让她很兴奋。她把腿放在床边,慢慢让脚踩在地上,然后两手支在床垫上,再加一点点力气她就可以站起来了。这个社区中间有座教堂,里边有个汤饮食堂,每周六开放。好像人们只在周六才需要吃饭一样!总之,今天不是周六。她会看见一群饿死鬼在那教堂门前排长队,一路排到街尾。那条队伍可是不好惹的,骂声载道——大部分是男人,也有一些是女人。哈!她还认出有些人是她过去在贝尔摩尔会所服侍过的人呢。他们是一群不堪的酒鬼,想从她那得来一些便宜的威士忌。她在那个地方很少得到小费,偶尔有一些白痴会在她面前晃晃他的现金——想象一下在贝尔摩尔这种垃圾地方炫耀现金——目的只不过是想把手伸进她裤子里。

贝尔摩尔是贝尔工作过的最糟糕的地方,而且是最肮脏的地方。她那个时候经常到酒吧后面的巷子里去上厕所,那儿比别的洗手间干净,而且在那里她碰上喝醉的酒鬼的几率比较小。顾客们大部分是不具有伤害性的,但贝尔的同事艾弗琳会随身带一把小刀插在小腿上,活像个西部地区的女恶棍。她抽刀的动作相当快,她会弯下腰,像是要绑鞋带一样,下一秒钟,刀子已经在她手里闪烁。老板说:“你不能老是这么吓唬普通人。”

“要不这样他们怎么会知道要注意自己的举止?”艾弗琳回答。

“我可不希望把警察惹来。”他说。

“不会的,只要那些人举止没问题就行。”

沃尔特第一次来这家酒吧的时候,贝尔把他介绍给艾弗琳,他们像两只凶猛的猫对视了一整个晚上。他和其中一个客人打台球,输了25块钱。结束以后,他让那人跟他一块儿到巷子里抽根烟。15分钟后他一个人回来了,正把钱塞进口袋里,手指关节淤青了。他走后,艾弗琳转身对贝尔说:“你要是跟这种黑人来往,最好学会使用我的刀。”

一天晚上,贝尔出来走到贝尔摩尔后面,她的咳嗽又犯了,正巧艾弗琳出来透透气。“这点小病吃点甲氧苯氧基丙二醇就可以了。”她说。

贝尔现在还有一些止咳糖浆,这东西对她的咳嗽没什么疗效,不过能帮助她睡眠。药瓶滚到床底下去了。我的天,有什么东西是没在那底下的吗?吃剩的花生黄油三明治、拳头大小的灰兔子、死蟑螂……人们会发现她的尸体下面是张脏床单,床底下一堆垃圾。她应该在一张白净的床单上死去,肚子里还要有汤。再推一把她就可以站起来了,没什么比这更容易的事了。她使劲吸一口气,结果又是一阵咳嗽。她的眼里涌上泪水,她忘记了她不可以再做深呼吸,那些不安分的飞蛾会打倒她。她望着窗外,试着平息自己的呼吸。她像是看见了艾弗琳的车停在街角的十字路口,艾弗琳来救她啦,像圣伯纳德一样来救她了。哈!仿佛贝尔被困在山上,等待着有人来拯救她。她没有被困,她做了一个决定,贝尔冲楼下的那辆车挥手。

在初夏的一天下午,沃尔特离开的几个月前,艾弗琳带贝尔去见她的一个朋友,她有能治咳嗽的东西。她们驱车行驶在十九大道上,后来到了摩尔斯。贝尔看见窗外几个三五成群的男人站在人行道上。他们盯着艾弗琳的车慢慢前行,尖锐的眼睛犹如一群狮子在追逐一只羚羊。一个年轻人走到车子前,艾弗琳一踩刹车,他就把手放在引擎盖上,弯下身子往车里瞄。贝尔喘着气。他看见里面是两个女人,于是又漫不经心地走回路边。

艾弗琳说她的朋友住在这个街区尽头,她们来到一个死胡同。贝尔凝视着艾弗琳,她发现自己还从来没有在大白天见过艾弗琳。贝尔摩尔里面永远是昏昏暗暗的,不透明的玻璃窗使得它里面即使在白天也暗淡无光。艾弗琳一看就是贝尔摩尔出来的人——烟抽得太多,没有足够的日照——不过她的颧骨很高,头发扎成一束很短的非洲式发型,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她穿了一件男性宽领衬衫,修身的喇叭裤,打着双结的绑带鞋。贝尔喜欢艾弗琳这样绑起来,因为这样她不会失去平衡而摔倒。她只感觉艾弗琳是如此步伐矫健,还有她开车的方式,是那么从容自信,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搭在车座顶上。贝尔靠在车座上,她的头碰着艾弗琳的前臂,艾弗琳换了个姿势,现在她的手指碰着贝尔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