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分 贝尔的报复(第2/14页)

他们在一起的两年时间里,沃尔特从来没尝试让她去相信什么,他甚至没有尝试过让她欢笑。当然,他有非同一般的幽默感。有一次他给她讲了一个故事,是在他的车里等待拖欠高利贷的人的时候。

“这简直就是浪费我时间,那人根本就没有钱还。”沃尔特说。

“那他来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贝尔问。

“不用担心。”沃尔特回答。他们静静地坐了几分钟。

“等你完成这笔追债,他们给你分的钱还不够买酒呢。买双鞋都不够,干什么都不够。”

“太可惜了。”贝尔回答,“真是可惜。”

她把头靠在头枕上,闭上眼睛。沃尔特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

“宝贝,你一定要这么敲吗?”贝尔问,“我想睡个觉。”

他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在他们的月台擦过窗户。”他用胳膊肘推了推贝尔,“你听着吗?”

贝尔睡着了,忽然被他惊醒,立刻在椅子上坐直,“什么?是,宝贝,嗯。”

“我说我擦过窗户。”

“我听见你说了。”

“我堂哥的公司是做擦窗户的,他到我妈妈家,让我跟他干,因为我什么狗屁都不怕。”

“嗯。”贝尔一边说,一边挣扎着睁开眼。

“他们把我升起来,那东西荡来荡去。窗户上净是死虫子,你根本想不到它们居然能飞这么高。你坐过船吗?”

贝尔摇头。

“这个就像坐在船上一样。”沃尔特说。

“嗯。”

“我擦玻璃的活儿干得还不错。绳子从楼顶上吊下来,然后他们把我绑在绳子上。有时候我也会把桶给打翻,所有的水都洒了,我听见有些女士在街上大叫。呵呵。但是千万不能往下看,要不然会头晕的。”

“那是。”贝尔说。

“我在上面就像一个冲浪者,像只野生白山羊,我了解我的步子应该迈向哪儿。”

“我以为你要继续说打翻水桶的事。”

“你是要听还是不听?”沃尔特点了一支烟。

“好吧,宝贝。你在上面像只山羊。”

“我第一个星期擦了四十栋楼,第二个星期擦得更多,可能擦了有六十栋。挣的钱也不少,单凭这胆子也该给不少。”

“有多少?”

“那不是关键!”沃尔特回答。

“哦。”贝尔说。

“可能是一栋楼一百块。”

“真的?那挺多的。”

沃尔特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目光。

“通常只有我一个人在上面,我从来没见过任何人。但是有一天,我看见一群白猫。”

“在哪儿?”贝尔问。

沃尔特叹声气,很疲惫的样子。

“办公室里!你到底有没有在注意听?”

“我有,宝贝,但是你说……”

“全都穿着制服,正在谈话。我试着表现得专业并且友好,我对他们微笑,挥了挥手。”

沃尔特的笑容有点可怕,这种表情在准备向你发起进攻的动物脸上可以看到。

“这些穷苦的白人居然把百叶窗拉下来!他妈的正对着我的脸。我跟自己说,这样不太好,也不专业,不友好。对吗?”

“我想是的。”贝尔说。

“你能怎么想?假如我现在对你微笑,你非但没有对我笑回来,还把车给开走了,你会怎么样?就是这种感觉。”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贝尔说。

“人人都能明白我的意思,一只猴子都能明白我的意思。”

“好吧。”

“妈的!”

“好吧。”

“我使劲踢了那玻璃一脚,我是穿着靴子踢的,差点从绳索上掉下来。接下来我知道的就是他们把我升到楼顶上,我站起来,他们问我各种问题。我走到大街上,因为我堂哥在那里,警察也在。他说我因为战争的原因落下了病根,有时会发作。我说:‘黑鬼,我现在就能把你当场打倒。’然后他对警察讲:‘看,我跟你说了吧,他没法控制自己。’”

“那后来怎么样了?”贝尔问。

“我就没有再擦过窗户了。”

“就这样?”

“你还想发生什么事?妈的。”

贝尔咯咯笑起来,这个沃尔特。她突然很想喝妈妈在她小时后做的汤,倘若她现在在韦恩大街,海蒂会把热的芥末涂在她胸口上,给她喂洋葱和蜂蜜煮的糖浆。贝尔有肺结核,那恶心的东西一点都没让她有所好转,可是海蒂依然坚持让她服用。有多少次她和她的兄弟姐妹们强忍着把那东西给吞下去?海蒂靠她的意志以及南方的老药方把她的几个孩子给救活了,真是不容易,现在她已经是个老妇人了,贝尔心想。她快十年没有见过海蒂了,而且她没有一张母亲的照片,即使死去也看不见海蒂的面容了。爱丽丝和露西说海蒂比以前温柔了,她经常都在笑,还让孙子孙女坐在她腿上玩。“你要抽空去看看她。”他们说。可是海蒂这么些年没有打过电话给她,是海蒂一直不肯原谅。当然了,贝尔不值得得到她的原谅,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