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十四章(第4/6页)

卡帕林朝在宿营的地方忙乱的福明和丘马科夫那面看了一眼.尽管离他们相当远,无论如何也不会听到谈话的声音,——但是仍然压低嗓门儿说:“我了解您跟福明以及其他人之间的关系。您在他们当中,跟我一样,也属外来人。什么原因促使您反对苏维埃政权我并不感兴趣。如果我理解得不错的话,这是因为——您过去的历史问题和为了害怕被逮捕,是这样吗?”

“您已经说过,您对此不感兴趣。”

“是——的,我不过是顺便说说,现在我简单地谈谈我自己。我从前是个军官,也是个社会革命党的党员,后来,我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政治观点……认为只有帝制才能拯救俄罗斯。只有帝制!天意为我们的祖国指出了这条道路。苏维埃政权的象征是锤子和镰刀,对吧?”卡帕林用树枝在沙地上写了“锤子,镰刀”这几个字,然后用热辣辣的、闪光的眼睛盯着葛利高里的脸:“您倒着念念看。念过了吗?您明白了吗?只有‘帝制’,才能结束这场革命和布尔什维克的统治!您知道吗,当我悟出这个道理时,我感到一种神秘的恐怖!我浑身颤抖起来啦,因为,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这是天意给我们的苦斗指出的最后结局……”

卡帕林激动得喘不过气来,不说话了。他那热辣辣的、带点儿疯狂神情的眼睛直盯着葛利高里。但是葛利高里听到他的坦白的谈话后,一点儿也没有颤抖,而且连一点神秘的恐怖也没有感觉到。葛利高里对于事物的看法总是很清醒,很平淡,因此,回答说:“这不是什么天意。您到过对德战争的前线吗?”

卡帕林被问有点儿发呆,过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我真不明白,您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没有,我没有直接上过前线。”

“战争期间,您呆在哪儿?在后方吗?”

“是的。

“整个时间都呆在后方吗?”

“是的,虽然不是整个时间,可也差不多。您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

“可是我从一九一四年直到今天,都是在火线上,只暂停过很短的时间。至于你说的这个天意……根本就没有什么上帝,哪来的什么天意啊?这些迷信玩意儿,我早就不相信啦。从一九一五年起,我饱尝了战争的苦味以后,我就想通了,根本没有什么L 帝。根本没有!如果有的话——他就无权让人们这样互相残杀。我们上过前线的人已经不相信什么上帝啦,叫老头子和婆娘们去信吧。叫他们从他那里得到点儿安慰吧。没有什么天意,恢复帝制也是不可能的。人民已经把它永远推翻啦。至于您刚才所说的这玩意儿,把字母倒过来念的把戏,请原谅,不过是小孩子的玩意儿罢了。而且我真不明白——您说这些话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呢?请您说话简单些,直截了当。我虽然是个军官,可没有进过土官学校,没有文化。如果我有点儿文化的话,也许不会像被大水围困的狼一样,跟您呆在这荒岛上啦。”他带着明显的遗憾日气结束了自己的话。

“这个问题不重要,”卡帕林急忙接过话说。“您信不信上帝,这无关紧要。这是您的信仰和您的良心的事儿。这跟您是个保皇党,还是个立宪民主党,或者只是一个拥护自治的哥萨克——同样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对苏维埃政权的态度把我们联合到一起儿。这您同意吗?”

“还有呢。”

“我们曾把赌注全都押在哥萨克的起义上,是吧?可是输了个精光。现在要摆脱这种困境。将来还可以和布尔什维克进行斗争,而且也不一定单靠个什么福明来领导。重要的是,现在要保全自己的性命,因此我提出跟您结成同盟。”

“什么样的同盟?反对谁?”

“反对福明。”

“我不明白。”

“一切都很简单。我邀请您一起干……”卡帕林很激动,说话的声调已经非常急促。“我们干掉这三个家伙,就去维申斯克,明白了吗?这样可以救我们的命。为苏维埃政权立下这样的功劳,就可以将功折罪。我们就可以活下来啦!您明白吗?可以活下来啦!我们挽救了自己的性命!当然,将来一有机会,我们再起来反对布尔什维克。不过那时候是于正经的事业,不是跟着这位倒霉的福明去干这种冒险的勾当啦。您赞成吗?请您好好考虑一下,这是我们摆脱目前绝境的惟一出路,而且是最好的出路。”

“但是这怎么个于法呢?”葛利高里心里气得直哆嗦,但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不露声色地问。

“我什么都考虑好啦:我们在夜里用刀子干掉他们,等第二天夜里那个给我们送食物的哥萨克来的时候,我们就渡过顿河,——这就是全部计划。简单易行,不需任何阴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