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十四章(第3/6页)

“你哪儿也不能去,”福明坚决地说。

“难道我就只能死在这儿吗?”

“你随便好啦。”

“为什么我就不能到村子里去呢?要知道总睡在凉地上,我非得完蛋!”

“如果在村子里把你抓住怎么办?你想过这个问题吗?那时候我们大家就都要完蛋啦。难道我还不了解你的为人吗?第一次受审,你就会把我们出卖!也许等不到受审,就在往维申斯克押解的路上就出卖啦。”

立马科夫大笑起来,称赞地点了点头。他完全赞同福明的话。但是卡帕林固执地声称:“我一定要走。你那种俏皮的推断并不能说服我。”

“我对你说过啦——在这儿待着,哪儿也别去。”

“但是你要明白,雅科夫·叶菲莫维奇,我再也不能过这样野兽般的生活啦!我害了肋膜炎,也许是肺炎!”

“你会好的,晒晒太阳,就会好起来的。”

卡帕林厉声说:“不管你怎么说,我今天也要走。你没有权利阻拦我。在任何情况下,我都要走!”

福明看了看他,可疑地眯缝起眼睛,朝丘马科夫挤了挤眼,从地上站了起来。

“卡帕林,你好像是真病啦……你大概在发高烧……好,让我来摸摸——一你的脑袋热吗?”他伸出一只手,朝卡帕林走了几步。

显然,卡帕林已经从福明的脸上看出他不怀好意,往后一退,厉声喊道:“滚开!”

“你别叫喊!你叫喊什么?我不过是摸摸你,你干吗要大发雷霆?”福明抢前一步.掐住了卡帕林的脖子。

“你想去投诚吗,混账东西?!”他暗哑地嘟哝着,使出全身的力气,想把卡帕林推倒在地上。

葛利高里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俩拉开。

……吃过午饭,葛利高里正在把洗过的衬衣往树上晒的时候,卡帕林走到他跟前来说:“我想单独跟您谈谈……咱们坐下来吧。”

他们坐在一截被风浪冲上岸来的朽杨木上。

卡帕林沙哑地咳嗽着问:“您对这个白痴的狂妄举动怎么看呢?我衷心地感谢您的于预一您的行为很高尚,正像一个军官应该做的那样。但是这太可怕啦。我再也不能忍受啦。我们——像野兽一样……我们已经有多少天没有吃过热东西啦,还有,睡在潮湿的地上……我伤风啦,助部疼痛难忍。我大概是害了肺炎。我很想在火边儿坐坐,在暖和的屋子里睡睡,换换内衣……我很想穿干净的、新洗烫过的衬衣,想在柔软的褥垫上睡睡……不,我受不了啦!”

葛利高里笑了。

“您想舒舒服服地打仗吗?”

“您听我说,这算什么打仗呀?”卡帕林立即回答说。“这不是打仗.这是无尽无休的流窜,杀死几个苏维埃的工作人员,然后就逃窜。只有老百姓拥护咱们,开始暴动起来,那才是打仗,而现在这样——不是打仗,不,这不是打仗!”

“那暂们没有别的出路。咱们总不能去投降呀?”

“是啊,但是怎么办呢?”

葛利高里耸了耸肩膀,他说出了他躺在岛上脑子里多次考虑过的事情。

“不舒服的自由也比舒服的监狱好,您知道吧,人们都这样说:监狱建得牢固,可只有鬼才喜欢它。”

卡帕林拿根树枝在沙地上画了几个人形,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并不一定要投降,但是应该寻求跟布尔什维克斗争的新形式。应该跟这些可憎的人分手。您是个知识分子……”

“得啦成算什么知识分子,”葛利高里苦笑着说。“我连话都说不正确。”

“您是军官。”

“这不过是偶然得到的。”

“不,不开玩笑,您是真正的军官.你在军官圈子里生活过,见识过真正的人,您不是像福明那样的苏维埃时代的暴发户,您应该明白,我们继续留在这儿是毫无意义的,这简直是自杀。他把我们带到树林边上挨了一次打,如果还把我们的命运跟他联系在一起儿,——他还要叫我们挨无数次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而且是个白痴!我们跟着他瞎混,非要完蛋不可!”

“那就是说,不投降,可是要离开福明,对吗?到哪儿去呢?去投奔马斯拉克吗?”葛利高里问。

“不。这同样是冒险,只不过规模大一点儿罢了。我现在对这个问题有了不同的看法。不能去投奔马斯拉克……”

“到哪儿去呢?”

“到维申斯克。”

葛利高里生气地耸了耸肩膀。

“这叫做——悔过自首。这不合我的心意。”

卡帕林目光炯炯地看了他一眼。

“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麦列霍夫。我可以完全相信您吗?”

“完全可以。”

“军官的诺言?”

“哥萨克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