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2/5页)

“那就放一放吧,我们将来再仔细考察考察。”阿纳托里说。

“那还不如要妮娜-米纳耶娃呢。”邬丽亚说。

“那个浅色头发的胆小的姑娘吗?”

“你不要这样想,她不是胆小,她是怕羞,其实她有着非常坚定的信念。”

“那么亚历山德拉-杜勃罗维娜呢?”

“她的事,我们去问问玛雅。”邬丽雅笑了。

“你听我说,你为什么不提你最要好的朋友瓦丽雅-费拉托娃呢?”阿纳托里忽然惊奇地问。

邬丽亚半晌没有作声,阿纳托里也看不出她脸上反映出什么样的感情。

“是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还是那样爱她,谁也没有像我那样了解她的心地是多么善良,但是她不能走上这条路,她太软弱,我怕她只能做牺牲品。”邬丽亚说,她的嘴唇和鼻翼似乎微抖了一下。“那么小伙子里面有哪些人呢?”她问,似乎想转移话题。

“小伙子里面,当然有维克多,我已经跟他谈过。你既然提出莎霞-庞达烈娃,当然你是提得对的,那么就该有她的哥哥瓦西里。当然还有叶夫盖尼-谢毕辽夫和符拉箕米尔-腊高静……此外,我想,还有鲍利斯-葛拉万,你知道他吗?就是从比萨拉比亚疏散过来的那个摩尔达维亚小伙子……”

他们就这样一个一个地挑选着他们的男女同伴。已经残缺、却还很大的月亮悬在树后,发出红光,园中浓密而分明的树影纵横交错,整个大自然充溢着令人不安的神秘气氛。

“住在我们两家的德国人都走了,这是多么幸福啊!我看见他们就来气,特别是现在。”邬丽亚说。

邬丽亚自从回来以后,就单独住在跟一排边屋相连的那个巴掌大的小厨房里。现在她点亮灶上的油灯,眼睛望着前面,在床上坐了一会。她单独面对着自己和自己的一生,像一个人在津神上作出重大决定的时刻那样,极端坦白地正视自己的灵魂。

她在床前蹲下来,从床底下拖出一只手提箱,再从箱底的内衣下面摸出一本破旧不堪的漆皮簿面练习本。她从上次离家以来,就不曾摸过它。

第一页上字迹模糊的铅笔字,好像是全部内容的题词,它本身就说明了为什么邬丽亚要有这样一个本子以及这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在人的一生中往往有一个决定他今后津神命运的时期,那时他的津神发展发生转变。据说,这个转变要到少年时代才会到来。这不对:对许多人说来,它在美妙的童年时代就已经到来了。

(波米亚洛夫斯基①)——

①波米亚洛夫斯基(1835-1863),俄国作家,重要作品有《神学校随笔》。

看到她在几乎还是儿童时代就记下了这样符合她目前津神状态的东西,她怀着惆怅、愉快、而又惊奇的心情随便挑选着读下去:在战役中,必须善于利用每一分钟并且具有当机立断的能力。

有什么东西能够对抗人的坚强意志呢?意志包寒着整个灵魂,包寒着种种愿望——就是说,要恨、要爱、要怜悯、要高兴、要生活,总之,意志是每一个人的津神力量,是要创造或是破坏某种东西的自由的憧憬,是能从无中创造奇迹的创造力!……(莱蒙托夫)我惭愧得恨不得钻到地里去。惭愧啊,惭愧,——不,还不止是惭愧,——嘲笑别人穿得不好是可耻的!我甚至记不起,我是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习惯的。可是今天对妮娜-米的这件事——不,我甚至不能写……不管我想起什么,都要使我脸红,使我全身发烧。我甚至跟李兹卡-乌接近起来,因为我们常常一块嘲笑穿得不好的人,可是她的父母……这一点不必写,总之她这个人太坏。可是今天,我这样傲慢地,正是傲慢地把妮娜嘲笑了一顿,甚至把她的上衣从裙子里拉出来,可是妮娜说……不,我不能重复她的话。但是凭良心说,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坏的思想。这件事的发生是因为我希望生活中的一切都是美丽的,可是结果却完全相反。我简直没有想到,有很多人还过着穷困的生活,特别是妮娜-米,她总是被人欺侮的……我发誓,妮诺奇卡,我以后永远不再这样,永远不再这样了!

接下去显然是第二天加上去的铅笔字:“那么你去请她宽恕,是的,是的,是的!……”

翻过两页,上面写着:

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一个人的生命是应当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①(尼-奥斯特洛夫斯基)这个米-尼毕竟是可笑的!当然,我不讳言,我(有时)喜欢跟他一起玩。而且他跳舞跳得很好。但是他太喜欢强调自己的军衔和夸耀自己的勋章,而这一点正是我根本不在乎的。昨天他提起我早已料到但是又极不愿意听的话……我把他嘲笑了一顿,一点也不可怜他。至于他说他要自杀,那是撒谎,是他的卑鄙作风。他胖得要命,他应该上前线去,背着枪行军。我决不同意,决不,决不!……我们谦逊的指挥官中最勇敢的指挥官,我们勇敢的指挥官中最谦逊的指挥官——我所记得的柯托夫斯基②同志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