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4页)

“跟你一块的是些什么人?”刘勃卡问。

“是我们印刷所里的。要不要介绍一下?”

“当然!”刘勃卡说。

他们立刻就认识了,刘勃卡要把大伙都拖去逛列宁大街。可是谢尔格说他不能去。刘勃卡以为他生气了,为了煞煞他的骄气,她故意挽住鲍尔卡-杜宾斯基的胳臂,四条退歪歪斜斜地一同跑出公园,只见她的衣服在树丛里一闪而过。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她在宿舍里没有看到谢尔格。上课、午餐、晚餐的时候他都没有来。要打听他到哪里去了一定也是白搭。

当然,她完全没有想到昨天在市立公园里的一幕——“想它干什么!”但是到晚上她突然想起家来,想起了父母,她觉得她永远看不到他们了。她静静地躺在宿舍里的床上,和她同屋的还有五个女同学。她们都睡了。灯火管制用的黑窗幔已经拉开,月光如水,汹涌澎湃地闯进最近的开着的窗户,刘勃卡感到无限忧伤。

可是第二天,谢尔格就永远从她的记忆中消失了,仿佛压根没有过他这个人似的。

七月六日,训练班主任把刘勃卡唤去,告诉她前线战事不利,训练班要撤退,刘勃卡要留下由州游击队司令部指挥;让她先回到克拉斯诺顿家里去待命。如果德国人来了,她的行动应该不要引起怀疑。另外还给了她一个在石滩城的地址,她在离开之前应该到那边去认识一下女主人。

刘勃卡到石滩城去了一次,认识了女主人。然后她理好自己的手提箱,到最近的十字路口去“表决”①,第一辆要路过克拉斯诺顿的卡车就载走了这个大胆的、浅色头发的姑娘——①表决时要举手,这里指举手招呼汽车停车,以便搭车。

瓦尔柯和旅伴们分手后,在草原上躺了一整天,等到天黑才穿过峡谷走到“上海”的边上,再顺着弯弯曲曲的小道和偏僻的小巷偷偷走到新一号井区。他非常熟悉他在里面长大的这个城市。

他怕谢夫卓夫家住着德国人,因此从后面偷偷地翻过栅栏,钻进院子,躲在边屋旁边,希望会有人到院子里来。他这样站了很久,已经等得焦急起来。最后,通外面的门砰的一响,一个妇人提着水桶悄悄地走过瓦尔柯身旁。他认出是谢夫卓夫的妻子叶芙洛西妮亚-米龙诺芙娜,就迎上前去。

“我的老天,这是谁啊!”她悄声说。

瓦尔柯把他的已经长满胡茬的黧黑的脸凑到她面前,她才认出了他。

“是您吗?……那么他在……”她开始说。要不是夜色昏暗,朦胧的月光难以透过满天灰色的薄雾,瓦尔柯就可以看出,她的脸色已经发白了。

“等一下。你要把我的姓忘掉,叫我安德烈叔叔。你家有德国人吗?没有?……那我们进屋去吧。”瓦尔柯沙声说,他想到要告诉她的消息而感到难受。

刘勃卡正坐在床上做针线活,看见他进来,就迎着他站起来。这不是瓦尔柯在俱乐部舞台上看惯的那个艳装盛服、穿高跟鞋的刘勃卡,而是简单朴素、家常打扮、穿着廉价的衬衫和短裙、赤着脚的刘勃卡。她的金发随便地垂到颈上和肩上。她眯缝着那双在悬在桌子上空的矿灯照耀下显得是深色的眼睛盯住瓦尔柯,并不感到惊奇。

瓦尔柯受不住她的目光,茫然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这里还保留着主人的富裕生活的痕迹。他的目光停留在床头上挂的一张明信片上。这是一张印着希特勒像的明信片。

“别把我们往坏里想,瓦尔柯同志。”刘勃卡的母亲说。

“安德烈叔叔。”瓦尔柯纠正她。

“哦——安德烈叔叔。”她并不带笑地改正过来。

刘勃卡神色自若地回过头去看看印着希特勒像的明信片,轻蔑地耸耸肩。

“那是德国军官挂的,”叶芙洛西妮亚-米龙诺芙娜解释道,“一直有两个德国军官住在我们这里,昨天他们才到新切尔卡斯克去了。他们一进来,就对她说:‘俄国姑娘,美丽,美丽,金发女郎。’他们嘻嘻哈哈,老是把巧克力啦、饼干啦送给她。我一看,这鬼丫头收是收下了,可是却拿起架子来,顶撞他们,一会儿笑,一会儿又侮辱他们,——你瞧,她居然有这一手!”母亲说,她对女儿的态度是寒有慈爱的责备,对瓦尔柯是抱着完全的信任,相信他一切都会了解。“我对她说:‘别玩火啊。’可是她对我说:‘需要这样做。’她还来个需要这样做——她居然有这一手!”叶芙洛西妮亚-米龙诺芙娜又说了一遍。“所以您可以想象,瓦尔柯同志……”

“安德烈叔叔。”瓦尔柯又纠正她。

“安德烈叔叔……她不让我对他们说我是她母亲,叫我装做她的女管家,她说她自己是个演员。她说:‘我的父母是企业家,拥有过矿山,苏维埃政权把他们流放到西伯利亚去了。’你看,她居然想出这样的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