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卷 第二十三章(第2/4页)

在换蜡烛的时候,那个穿背心的人对他身边的人低声说:“天知道这个人去对国王说什么!他可能把我们说得很可笑,毁掉我们的未来。

“应该承认,他上这儿来,显出一副少有的自负,甚至厚颜无耻的样子。在他组阁以前经常在这儿露面;但是总理职位改变了一切,淹没了一个人的其他所有利益,他应该意识到这一点。”

总理刚出去,波拿巴的将军就闭上了眼睛。这时候,他谈到自己的健康,谈到自己受的伤,看看表,走了。

“我敢打赌,”穿背心的人说,“将军去追总理了,他要为自己上这儿来请求原谅,而且还要声称是他在操纵我们。”

等到半睡半醒的仆人们把蜡烛都换完,主席说:“让我们进行磋商吧,先生们,不要再企图你说服我,我说服你了。我们要想到记录的内容,在四十八小时之内记录将送到我们国外的朋友们面前。现在,既然德·内瓦尔先生已经离开我们,我们可以这么说了,那些部长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将来可以左右他们。”

红衣主教微微一笑,表示赞许。

“依我看,再没有比总结我们的立场更容易的事了,”年轻的阿格德主教说,他强压住从最猛烈的宗教狂热产生出的热情,不让它流露出来。在这以前他一直保持沉默;他的眼睛,于连曾经留意,起初是温和的、平静的,在头一个小时的讨论以后燃烧起来。现在他的心灵像维苏威火山的熔岩一样溢出来了。

“从一八○六年到一八一四年,英国只犯了一个错误,”他说,“这就是没有对拿破仑采取直接的、对付他个人的行动。这个人从他封公爵和内侍,重新建立帝位的时候起,天主交给他的使命就结束了。除了把他宰杀充当牺牲,没有别的用途。《圣经》里不止一个地方教导我们用什么方法消灭暴君。(接下来是好几段拉丁文引文。)“今天,先生们,要除掉的已经不止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巴黎。全法国都在模仿巴黎。在每个省份武装你们的那五百人有什么用处呢?这是个冒风险的,而且没完没了的工作。把整个法国牵连进只涉及巴黎一个地方的事,有什么好处呢?只有巴黎一个地方用它的报纸,用它的客厅在作恶;让新巴比伦毁灭吧。

“在祭坛和巴黎之间的斗争应该结束了。这个灾难甚至对王位的世俗利益也是至关重要的。为什么巴黎在波拿巴统治下不敢吭声?请你们去问圣罗克[6]的大炮吧……”

……

一直到凌晨三点钟,于连才跟德·拉莫尔先生离开。

侯爵又羞愧,又疲乏。他跟于连说话,语气里还是头一次带有恳求的意味。他要求于连保证,决不把刚刚碰巧见到的那种过分的狂热(这是他的原话)说出去。“不要告诉我们的国外朋友,除非他一再坚持,非要知道我们的这些年轻疯子的情况不可。政府被推翻了对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将来当上红衣主教,躲到罗马去。我们,我们在我们的城堡里,将遭到农民们的杀害。”

于连做的会议记录长达二十六页,侯爵根据这二十六页重新编写秘密记录,到四点三刻才完成。

“我疲乏得要命,”侯爵说,“这一点从这一份结尾缺乏清晰的记录中可以看出。我一生中做过的事,这是我最不满意的一件了。好吧,我的朋友,”他补充说,“去休息几个钟头,我担心有人会把您劫走,让我把您锁在您的卧房里。”

第二天侯爵把于连带到离巴黎相当远的一座孤立的城堡里。那儿住着一些奇怪的人,于连断定他们是教士。有人交给他一张护照,护照用的是假名字,但是终于注明了他一直假装不知道的真正的旅行的目的地。他单独登上一辆敞篷四轮马车。

侯爵对于连的记忆力完全放心,于连曾经把秘密记录背了好几遍给他听,不过他非常担心于连会在路上遭到拦截。

“要特别注意,您的样子只可以像一个为了消磨时间,出门旅行的花花公子,”他在于连离开客厅时亲切地对他说,“在我们昨天晚上的会议中,也许假伙伴还不止一个。”

这趟旅行速度快而且非常愁闷。于连刚一离开侯爵的视野,就立刻忘掉了秘密记录和使命,只想着玛蒂尔德的鄙视。

在过了梅斯[7]几法里的一个村子里,驿站长来对他说没有马。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于连非常恼火,吩咐给他准备晚饭。他在门口溜达,趁着人不注意,慢慢走进马厩的院子,果然没有马。

“可是这个人态度很奇怪,”于连对自己说,“他那双粗鲁的眼睛老打量我。”

正如我们看到的,他已经开始不完全相信别人对他说的话了。他考虑在晚饭后溜走;为了了解一点当地的情况,他离开房间到厨房里去烤火。没想到在那儿发现了著名的歌唱家吉罗尼莫先生,他有多么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