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期 旗鼓重整 18(第2/4页)

"不成,父亲;不用说别的,叫我照着宣诰(宣诰:一五五三年英王爱德华第四所公布,连同《宗教条款》四十三条。那时英国脱离教皇不久,宗教改革颇多异议,所以召集了全国的大主教。主教等,开会于伦敦,制定《宗教条款》四十二条公布通行。后一五六三年,又归并为三十九条,至今沿用。凡为牧师,服务教会,必须奉信这三十九条的规定,在那上面签字画押。"按照那字面,"这句话,就是宣诰里面的。)上的规定,'按照那字面与文法的解释,,在第四条款(第四条款,言耶稣复活,说"耶稣真正死而复生,魂附肉身,"。)下签字画押,我就不能;所以在现在这种情况里,我是不能作牧师的,"安玑说。"我对于宗教,生来就是完全趋向改造那一方面的;我引几句您顶喜欢的那本《希伯来书》里的话吧,'凡是创造出来的东西,都要把它们震动;那些不堪震动的都要挪开,那些不怕震动的才能存留。,(见《新约。希伯来书》第十二章第二十七节。)"他父亲那样难过,弄得安玑看着他,也觉得非常不好受。

"你既是不愿意为上帝争荣。增光,那么我和你母亲省吃俭用,自己刻苦,供你上大学,有什么用处呢?"他父亲把这句话又说了一遍。

"那样,可以为人类争荣。增光啊,父亲。"如果安玑坚持下去,他也许可以和他哥哥们一样,到剑桥去。但是老牧师的见解,觉得那个学府,只是当牧师的敲门砖,也就是克莱家世世相传的见解;这种观念,在他的脑子里,非常地根深蒂固,所以那个感觉灵敏的儿子就开始觉得,坚持下去,就好象把人家托管的钱成心昧起来一样,同时对于那两位虔诚的家长也是一种罪过,因为老头儿刚才已经说过,供他三个儿子一律念书,他们老两口子过去和现在,都不得不节约刻苦啊。

"我不上剑桥好啦,"安玑后来说。"照现在的情况看,我觉得我没有上剑桥的权利。"这一次有决定性的辩论完了,它的影响不久也就分明可见了。他年复一年,做了些散漫的研究,拉杂的事情,和零乱的思索;他对于社会的习俗和礼节,开始显出非常不注意。他越来越把地位。财富这一类物质方面的优越不看在眼里。就是"古老名门"(这是借用一个已经故去了的本地名人喜欢用的字眼),他都觉得没有什么古香古色可言,除非它的后人能别开生面,另辟新路。不过他也作过一种荒唐事,和他这种严肃态度相反,因为他有一个时期,住在伦敦,想要见识见识世面,同时打算在那儿找一种职业或者作一种生意,那时候他让一个岁数比他大得多的女人,迷得昏头昏脑,几乎不能自拔;不过还算侥幸,他没等到这番经历让他吃大亏,就摆脱开了。

他幼年和乡村的僻静所发生的联系,使他对于近代城市生活生出了一种无法克制。而且几乎不近情理的厌恶之心,同时又使他既不能宣扬神道,也不能混迹红尘,在世路上飞黄腾达。但是总得有个事儿作才成,他已经荒废了好些宝贵的光阴了;他有一个认识的人,正在殖民地上作庄稼而家道兴旺。生活优裕起来。因此,安玑想,这也许是他走上正当方向的途径。不错,作庄稼,在殖民地,在美国,或者在本国,反正不管在哪儿,通过用心学习的学徒时期,把种庄稼的各种本事都完全学会了,然后作起庄稼来,这种职业,大概一定可以使他独立,同时还不至于牺牲了他看得比丰衣足食还贵重的东西,求知的自由。

因此,我们就看见了安玑。克莱,在他二十六岁那年上,来到了塔布篱,作了学习养牛的学徒,同时,因为附近一带,没有房子可以作他的舒服寓所,所以他就住在老板家里,跟着老板一块儿吃饭。

他住的那个屋子,是一个很大的阁楼,和整个的牛奶房同样地长。只有从干酪房里一个楼梯可以上去,它已经空闲多年。无人居住,这回他来了,才把它选作了他的隐身之所。克莱一个人住在那儿,有的是地方;晚上全厂的人都安息下了,还往往听见他在那儿来回溜达。屋子的一头,用帐幔隔断出一部分来,里面就是他的床铺,外面那一部分,布置成一个简单朴素的起坐间。

他刚来的时候,完全在楼上待着,成天价看书,再不就弹弹竖琴;那个竖琴,是有一次铺子里甩卖的时候他买来的;有时候发起牢骚来,他就说,将来也许有那么一天,他得在街上弹琴要饭吃。但是不久,他却更愿意观察人性,而在楼下那个饭厅兼厨房里,和老板。老板娘。男工。女工们一块儿吃饭了,这些人合起来,是很生动活泼的一伙;因为在厂里住宿的人虽然有限,在厂里和老板一家一同吃饭的人却有好几个。克莱在这儿住的越久,他讨厌那些伙伴的心就越减少,愿意和他们在一起的心就越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