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第4/5页)

接下来的词句,在他说出来的时候,奇怪地使我战栗起来,尤其是当我从他那微小得几乎觉察不出来的声音的改变中,感觉到他一边说一边把眼光移到我身上的时候。

“得胜的,必承受这些为业;我要作他的上帝,他要作我的儿子。”他念得又慢又清楚。“惟有胆怯的、不信的、可憎的……他们的分就在烧着硫磺的火湖里;这是第二次的死。(2)”

从这以后,我知道了圣约翰为我担心的是什么命运。

一种平静的、抑制住的胜利,夹杂着一种渴望的热切,在他宣读那一章最后几节的时候表达了出来。读的人相信自己的名字已经写在羔羊生命册上了,他在渴望这样一个时刻到来,让他可以进入地上的君王们将自己的荣耀归与的那个城市;那个城里不用日月照亮,因为上帝的荣耀光在照着它,又有羔羊为城的灯(3)。

在念完这一章以后,接下来的祈祷里,他全部精力都集中起来——全部严肃的热诚都激发出来了;他极其认真地虔诚祈祷,决心要征服。他为心灵软弱的人祈求力量;为走出“羊群”迷了路的人祈求引导;为受到世间和肉体的引诱离开窄路的人,祈求悬崖勒马。他要求,强烈要求,坚持要求,把烙铁从火上抢走。真诚永远是极其庄严的;一开始,我听着祈祷的时候,对他的真诚感到奇怪;接着,当真诚继续下去而且变得更加强烈的时候,我被感动了,最后终于感到了敬畏。他如此真切地感到他的目的的伟大和善良;别人听着他祈求,也禁不住会有同感。

祷告完毕,我们向他告别;他第二天一早就要动身了。黛安娜和玛丽吻了他,走出了房间——我想,她们是依从他低声说出的一个暗示才走的;我向他伸出手去,祝他旅途愉快。

“谢谢你,简。我说过了,两星期以后我再从剑桥回来;所以,那段时间还可以留给你考虑。如果我听从了人的自尊心,就不会再向你提起和我结婚的事;可是我听从我的责任,眼睛一直坚定地看着我的首要目的——为了上帝的荣耀,做一切事情。我的主长期受苦;我也要这样。我不能听任你成为遭天罚的人堕入地狱;忏悔吧——下决心吧,趁现在还来得及。记住,我们受到吩咐:要在白天工作——受到警告:‘黑夜将到,就没有人能作工了(4)。’记住在现世生活中有好东西的那个财主的命运(5),上帝给你力量选择那不可能从你那儿拿走的更好的一部分!”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把手放在我头上。他说得诚挚、温和;他的眼神确实不是情人望着情人的那一种;而是牧师叫回自己的迷路羔羊——或者说得更恰当一点,是保护神看着自己所负责保护的灵魂的那一种。一切有才干的人,不管他有感情还是没感情;不管他们是狂热者,还是胸怀大志的人,还是暴君——只要他们真诚——都有他们杰出的时刻;在这种时刻,他们征服,他们统治。我对圣约翰感到尊敬——如此强烈的尊敬,它的动力一下子就把我推到了我长久以来一直避开的那一点上。我被引得要停止跟他斗争——要顺着他的意志的洪流冲进他生活的深渊,在那里让我自己的意志淹没。这时候我遭到他的进攻,几乎同以前一度以另一种方式、遭到另一个人的进攻一样猛烈。两次我都是傻瓜。那一次,我如果让步,将是原则的错误;这一次,如果让步,将是判断的错误。现在,我是通过了时间这个静静的媒介回顾这个关键时刻,才这样想的,而在当时,我却还没意识到自己傻。

在我圣师的触摸下,我一动也不动地站着。我的拒绝被忘却了——我的恐惧被征服了——我的搏斗瘫痪了。不可能的事——即,我和圣约翰结婚——迅速变为可能的了。一切都突然一下子完全改变了。宗教在召唤——天使在招手——上帝在命令——生命像画卷般卷了起来——死亡的大门敞开着,显示出门那边的永生。看来,为了那儿的安全和幸福,这儿的一切都可以在刹那间牺牲。昏暗的房间里充满了幻象。

“你现在可以决定了吗?”传教士问。问话是用温柔的语调说出来的;他同样温柔地把我拉向他。哦,那样温柔啊!它比暴力要强多少啊!我可以抗拒圣约翰的愤怒;而在他的仁慈下面,却软得像根芦苇。然而,我一直很清楚,即使我现在屈服,以后还是有一天会同样要我忏悔以前的反抗。他的天性并不是用一小时庄严的祈祷所能改变得了的;它不过变得崇高一点罢了。

“我只要能肯定,我就能决定,”我答道;“我只要能相信是上帝的意旨要我嫁给你,那我就可以此时此地就立誓嫁给你——不管以后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