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第3/5页)

她顿了一下——我没说话;她立即又接下去说:“我肯定,我的那个哥哥对你抱着一种奇怪的看法;他早就对你特别注意和关心了,他对任何别的人都从来不这样——为了什么目的呢?我希望他是爱你——是不是,简?”

我把她的冰凉的手放在我发烫的额头上,说:“不,黛,一点也不。”

“那他干吗老是这样用眼睛盯着你——这样常常要你单独跟他在一块儿,还让你时时待在他身边?玛丽和我都断定,他是希望你嫁给他。”

“他是这样希望——他曾经要求我做他的妻子。”

黛安娜拍起手来。“这也正是我们所希望、所想的!你会嫁给他,简,是不是?那他就可以待在英国了。”

“远远不是这样,黛安娜;他向我求婚,打的惟一的主意就是要在他的印度的辛苦工作中有一个合适的同事。”

“什么!他希望你去印度?”

“是啊。”

“发疯!”她嚷了起来。“我肯定,你在那儿活不到三个月。你决不能去;你没同意——是不是,简?”

“我拒绝嫁给他——”

“因此就使他不高兴了?”她提示说。

“很不高兴;我怕他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不过,我提出作为妹妹陪他去。”

“这样做,愚蠢得发疯,简。想想你要从事的工作,这种工作会给你无休止的疲劳;哪怕身强力壮的人都会累死;而你身体又是那么弱。圣约翰——你知道他——会迫使你做不可能做到的事——跟他在一起,在天最热的时间里也不准休息;而且不幸的是,我已经注意到,不管他要求什么,你都强迫自己去按他的要求做。我觉得吃惊,你居然有勇气拒绝他的求婚。那末,你不爱他吗,简?”

“不是像爱丈夫那样地爱。”

“不过,他是个漂亮的人。”

“而我,你看,黛,是这样不漂亮。我们永远不相配。”

“不漂亮!你?哪儿的话!你太善良,也太漂亮了,不能在加尔各答活活烤死。”于是她再一次诚恳地劝我打消和她哥哥出去的一切念头。

“我真的非打消不可,”我说,“因为我刚才又提出要给他当执事的时候,他表示对我的不端感到吃惊。他似乎认为,我提出不结婚陪他去,是品行不端;好像我没一开始就希望他做我的哥哥,而且一直是这样看待他似的。”

“你凭什么说他不爱你呢,简?”

“你该亲耳听听他在这件事上是怎么说的。他一遍又一遍解释说,他希望结婚,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职务。他告诉我说,我是为了工作——而不是为了爱情才给创造出来的;毫无疑问,这是对的。可是,我的意见是,既然我不是为了爱情给创造出来的,那我也就不是为了结婚才给创造出来的。终身和一个人锁在一起,而他却把你只当做一件有用的工具,这不奇怪吗,黛?”

“简直不可忍受——不合人情——不可能!”

“再说,”我继续说下去,“虽然我现在对他只有妹妹的感情,不过,如果被迫做了他的妻子,我可以想象,有可能对他产生一种不可避免的、奇怪的、痛苦的爱;因为他是如此地有才能;而且他的神情、举止和谈吐中常常有一种英勇威严的气概。在那种情况下,我的命运会变得说不出地不幸。他不会要我爱他;如果我表示出这种感情,他就会叫我明白,那是多余的东西,他不需要,而且对我也不合适。我知道他会这样做。”

“然而,圣约翰是个善良的人,”黛安娜说。

“他是个善良的、伟大的人;不过,他在追求自己的宏大目的的时候,无情地忘掉了渺小人物的感情和要求了。所以,微不足道的人最好还是避开他;否则的话,他前进的时候,会把他们踩死的。他来了!我走了,黛安娜。”一看见他走进花园,我就匆匆上楼去。

可是,吃晚饭的时候,我不得不再次见到他。在吃晚饭时,他显得和往常一样镇静。我以为他不大会同我说话,我还肯定他已经放弃了他的结婚计划;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说明我在这两点上都估计错误。他用跟他平常完全一样的态度同我说话,或者可以说是最近常用的态度:一种过分客气的态度。毫无疑问,他已经求助于圣灵,把我在他心里引起的怒火压了下去,现在他相信自己已经再一次原谅了我。

晚祷前的读经,他选了《启示录》第二十一章。听着《圣经》的词句从他嘴里念出来,在任何时候都是愉快的;他那副好嗓子从来没像宣读上帝的神谕时那样既甜润又洪亮,——他的举止的高贵朴实也从来没那样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在今天晚上,那嗓音有着更加庄严的调子——那举止有着更加使人战栗的意义——这时候,他就坐在他家里的一圈人中间(五月的月亮,从没拉上窗帘的窗子里照进来,使桌上的烛光都变得几乎没有必要了);他坐在那儿,俯身对着那本很大的旧《圣经》,根据书页描述着新天新地的幻景——告诉大家,上帝要与人同住,上帝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许诺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