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4/12页)

这些话伤了我的心;可是,我又能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呢?也许我不应该做什么或者说什么吧;可是,由于这样伤害了他的感情,我所感到的后悔却如此地折磨着我,我禁不住希望在受我伤害的地方涂上止痛药。

“我真的比以前更爱你,”我说,“但是我不可以把这种感情表示出来,也不可以纵容它;这是我最后一次不得不这样表白。”

“最后一次,简!什么!你以为你可以跟我住在一起,每天看见我,然而,要是你还爱我的话,却又总是冷淡和疏远吗?”

“不,先生;那我肯定是办不到的;所以,我看只有一条路;可是,如果我说出来的话,你会发火。”

“哦,说吧!要是我大发雷霆,你却有本事哭啊。”

“罗切斯特先生,我得离开你。”

“多久,简?几分钟,去梳你那有点蓬乱的头发;去洗你那有点像发烧的脸吗?”

“我得离开阿黛勒和桑菲尔德。我得一辈子离开你;我得在陌生的脸和陌生的环境中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当然;我跟你说过你应该这样。至于要离开我,我可不理睬这种疯狂的想法。你确实的意思是你必须成为我的一部分。至于新生活,那是很好的;你还要做我的妻子;我还没结婚。你将成为罗切斯特太太——实际上和名义上都成为罗切斯特太太。只要你我活着,我将只守着你一个人。你将住到我在法国南部的一幢房子里去;那是地中海岸边一幢粉刷得雪白的别墅。你将在那儿过一种受到保护的、最纯洁的幸福生活。决不要担心我会引诱你走上歧途——叫你做我的情妇。你干吗摇头啊?简,你得通情达理;否则的话,我真的又要发疯了。”

他的声音和手都发抖了;他的大大的鼻孔又扩大了;他的眼睛发出亮光;然而我还是敢讲话:“先生,你的妻子还活着;这是你今天早上还承认的事实。要是我像你所希望的那样跟你住在一块儿,那我就成了你的情妇;不这样说就是诡辩——就是虚伪。”

“简,我可不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你忘了这一点;我是不能长久忍耐的;我并不冷静,也不是不会发火。可怜可怜我,也可怜可怜你自己啊,用你的手指切切我的脉,看它跳得多厉害,而且——小心!”

他让手腕露了出来,把它伸给我;他的脸颊和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我在各方面都感到痛苦。用他痛恨的拒绝惹得他如此激动,是狠心的;让步呢,又不可能。我做了人们在被赶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凭着本能所做的事——向高于人类的神明求助;我不由自主地脱口说出:“上帝帮助我吧!”这句话。

“我是个傻瓜!”罗切斯特先生突然说道。“我老是对她说我没结过婚,可又不向她解释为什么。我忘了她还不知道那个女人的性格,也不知道我跟那女人的那门该死的婚事的情形。哦!我肯定,简要是知道了我所知道的一切,准会同意我的看法!就把手放在我的手里吧,简妮特——让我像看到你一样地摸到你,证实你是在我的身边——我将用几句话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你能听我说吗?”

“能,先生;要是你愿意,听几个小时都行。”

“我只要求几分钟。简,你有没有听说过或者知道我不是家里的长子,我还有一个哥哥?”

“我记得有一次菲尔费克斯太太这样告诉过我。”

“你有没有听说过我父亲是个一钱如命的人?”

“我曾经领会到这个意思。”

“简,他既然是这样的人,难怪他决意要保持产业完整。把他的田产分给我相当一部分,这种想法是他不能容忍的。他决定,应该把全部财产都留给我的哥哥罗兰。不过他同样不能忍受的是:他的另一个儿子要成为穷人了。那就必须给我找一户有钱人家结亲。不久他给我找了一个伴侣。他的老朋友梅森先生是西印度群岛一个种植园主和商人。他肯定梅森先生的财产又多又可靠;他作过些调查。他发现梅森先生有一儿一女;还从梅森先生那儿探听到,他可以而且愿意给女儿三万英镑;那就够了。我一离开大学,就给送到牙买加,去娶一个已经为我求过婚的新娘。我父亲没提起她的钱;而只是告诉我,梅森小姐在西班牙城以美貌著称;这倒不假。我发现她是个美丽的女人,属于布兰奇·英格拉姆那个类型:高高的,黑黑的,十分庄严。她家希望得到我,是因为我家世好;她也这样希望。他们让我在舞会上看到她,她穿着华丽。我难得单独见到她,也很少跟她个别交谈。她奉承我,为了取悦于我,过分地卖弄她的魅力和才艺。她那个圈子里所有的男人似乎都爱慕她,嫉妒我。我受到了迷惑和刺激,我的感官兴奋起来;由于无知,不成熟,缺乏经验,我以为我爱她。社交场合里发疯似的竞争、青年人的好色、鲁莽和盲目会促使人什么糊涂的蠢事都干得出来。她的亲戚鼓励我;竞争者刺激我;她引诱我;我几乎还没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跟她结了婚。哦,想起这个行动,我对自己就毫无敬意!——一种在心里蔑视自己的痛苦控制着我。我从没爱过她,没尊敬过她,甚至从没了解过她。我不能肯定她的天性中是否有一个美德存在;在她的心灵或举止里,我看不到谦逊,看不到仁慈,看不到坦率,也看不到文雅——而我却和她结了婚;——我真是个愚蠢的、卑下的、瞎了眼睛的傻瓜!要少作些孽,我倒还不如——不过,还是让我记住现在我是在跟谁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