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12页)

“你现在怎么样,简?”

“好多了,先生;我很快就会好了。”

“再尝点酒,简。”

我照办了;然后他把酒杯放在桌上,站在我面前,全神贯注地望着我。突然他转过身去,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充满某种激情的叫喊;他迅速地走到房间那头,又走回来;他俯下身,仿佛要吻我;可是我记住,现在爱抚已经被禁止。我转过脸去,把他推开。

“怎么!——这是怎么回事?”他匆匆地嚷道。“哦,我知道了!你不愿吻伯莎·梅森的丈夫,是吗?你认为我已经怀中有人,我的拥抱已经给了别人了?”

“至少对我来说,是既没余地又没权利了,先生。”

“为什么,简?我来省掉你多说话的麻烦;我来替你回答——你会这样说:因为我已经有了一个妻子。——我猜得对不?”

“对。”

“要是你这样想的话,你准是对我有一个奇怪的评价;你把我看作一个诡计多端的浪子——一个卑鄙下流的流氓,假装对你怀有无私的爱情,为的是引诱你落入故意布下的罗网,剥夺你的名誉和自尊。你对这要说些什么呢?我看得出,你什么也说不出;首先,你还虚弱,呼吸都还艰难;其次,你还没习惯于谴责和辱骂我;再说,泪水的闸门已经打开,要是你多说话,泪水就会涌出来;况且,你并不想教训、责备、大闹一场;你在想该怎么行动——你认为,说话是没用的。我了解你——我防备着。”

“先生,我不想采取什么行动来对付你,”我说;我的不稳定的嗓音警告我,要我把话截短。

“不按你的字义,而按我的字义来说,你是在计划毁灭我。你等于说我是个结过婚的人——我作为一个结过婚的人,你就要避开我,躲开我;刚才你就拒绝吻我。你打算让自己成为一个对我完全陌生的人;只是作为阿黛勒的家庭教师才住在这所房子里;要是我对你说一句友好的话,要是一个友好的感情使你再要接近我,你就会说:‘那个人差点儿让我成了他的情妇;我对他必须像冰块和岩石一样。’于是你就会变得像冰块和岩石一样。”

我清了清嗓子,让声音稳定些,回答道:“我周围的一切都改变了,先生;我也得改变——这是毫无疑问的;为了避免感情的波动,避免不断地同回忆和联想搏斗,只有一个方法——阿黛勒得有一个新的家庭教师,先生。”

“哦,要送阿黛勒进学校——这我已经安排好了,桑菲尔德府是个被诅咒的地方,是个亚干(1)的帐篷,是个蛮横的墓穴,它硬要把虽生犹死的恐怖奉献给晴朗天空的明媚,是个狭小的石头地狱,它里面的那个真正的魔鬼比我们想象中的一群魔鬼更加恶毒。我不打算用桑菲尔德府的可憎的联想和回忆来折磨你。简,你将不住在这儿,我也不住在这儿。像我这样明明知道桑菲尔德府闹鬼,却还把你带到这儿来,这是我的过错。在我看见你以前,我就吩咐他们,把有关这个地方的祸害的一切情况都瞒着你。那只是因为我担心,要是让人知道了跟怎么样的一个人同住一所房子,阿黛勒就不会有一个常住在这儿的家庭教师了。而我的计划却又不允许我把疯子移到别处去——虽然我还有一所古老的房子,芬丁庄园,它甚至比这一所还要偏僻和荫蔽。它坐落在森林中心,地点不卫生,我有顾虑,良心上不愿作这样的安排,要不是这样的话,我很可以十分安全地让她住在那儿。说不定那些潮湿的墙会让我很快就摆脱她这个负担。可是恶棍各有各的恶处;我的恶处并不是企图间接谋杀,哪怕是谋杀我最恨的人。

“然而,向你隐瞒有个疯女人作邻居,有点儿像用斗篷盖好一个孩子,把他放在见血封喉树(2)的旁边;那个恶魔的周围被毒害了,以前也一直是这样。可是我将把桑菲尔德府关闭起来;我将把前门钉上,给下面的窗户装上木板;我将给普尔太太两百镑一年,让她住在这里陪着我的妻子,你是这样称呼那个可怕的丑婆娘的。为了钱,格莱思会做很多事,她可以让她的儿子,那位格里姆斯比疯人院的管家,来陪她,在我妻子发病的时候帮助她。我妻子在发病的时候,受到妖精的驱使要在夜里把人在床上烧死,用刀捅死,把肉从骨头上咬下来,和干其他这一类的事。”

“先生,”我打断他的话,“你对那位不幸的太太太狠心了,你谈起她的时候,怀着憎恨——怀着复仇的厌恶心理。那是残忍的——她发疯是没有办法的事。”

“简,我的小亲亲(我要这样称呼你,因为你是个小亲亲),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你又看错了我;我倒不是因为她发疯才恨她。要是你发了疯,你以为我会恨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