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莫尔传 第一部(第4/8页)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这些被赶出去的随从,没有谋生的手段,只能去从事盗窃。确实,也是迫于无奈。他们在外面流浪着,渐渐地衣衫褴褛,饥饿与疾病让他们逐渐身体衰弱。他们狼狈不堪的模样,让贵族们敬而远之,农民也不会去雇佣他们。因为农民们知道,一个安于享乐、游手好闲的人,习惯了嚣张跋扈、锦衣玉食的生活,是不愿意为了一点微薄的报酬和粗茶淡饭,去挥起铁锹和锄头,踏踏实实地替农民干活的。’

“‘不是你说的那样子,’这人争论说,‘他们正是我们大力帮助的对象。因为他们见过大世面,比农民们更有雄伟的气魄。这正是我们国家军队所需要的作战人才。’

“我说:‘是啊,你还可以说,你们为了扩张的需要,就必须鼓励盗窃犯。只要你们这样鼓励,盗窃之风就会在整个国家盛行。盗窃犯当兵,很会随机应变,士兵去盗窃,又是非常大胆,兵与贼真是相得益彰。不过这种现象在英国很盛行,但不是仅仅存在于英国,几乎所有国家都是存在的。

“‘这里我还想提一下法国,它不仅存在兵匪相通的问题,还存在更严重的坏风气。这个国家到处都是雇佣兵,即使在和平时期(姑且可以称为和平时期)。他们就像你们国家一样,认为国家有必要养一批游手好闲的随从。这些自以为是的人有着荒谬的想法:保障社会安定需要常备一支由经验丰富的老兵组成的守卫部队,而不是初出茅庐的新兵。这样一来,他们就唯恐天下不乱,四处挑起战争,以便获得经验丰富的士兵与卫道士。正如同塞拉斯特所说的,他们的心和手是需要锻炼的,刀不磨不锋利。

“‘但是,只有在法国受到重创与威胁时才会发现,豢养这般野蛮的随从就是养虎为患,从罗马、迦太基、叙利亚和别的许多国家的事例中不难看出这一点。他们的国家,他们的土地与城镇,都一股脑儿被那些所谓的常备军给毁于一旦。

“‘这样的军队是没有必要维持的。从事实中不难看出,即使是从小就在军队中接受历练的法国士兵,也不敢保证在和你们的新兵作战的时候可以屡战屡胜。这点我不多说了,不然还以为我在讨好你们。不管怎样,那些城市手艺人或是乡村里种田的,除了那些体弱多病的,或者人穷志短的人,他们是不会害怕那些贵族的闲荡随从的。这些魁梧结实的随从(贵族们就喜爱豢养高大肥壮的汉子),一旦离开主人从事手艺活或是务农,倒是不必担心他们会挨饿。

“‘总而言之,如果为了预防战争的发生而豢养一大批这类游手好闲的伙计,我觉得对社会是没有多大用处的。只要你们不接受或者是发动战争,就不会有战争。我觉得和平才是更加值得你们关心的。不过这样裁撤兵丁,并不是造成盗窃案的唯一因素,还有一种因素是你们英国所特有的。’

“‘什么因素,说来听听?’红衣主教问。

“我回答说:‘那就是你们的绵羊啊。过去它们是很温驯的,很容易驯服,又很容易满足于吃草。听说现在它们变得很野蛮凶残,甚至还要吃人。它们四处践踏庄稼,毁坏良田,破坏城市。因为凡是盛产珍贵羊毛的地方,那里的土豪贵族,以及教会中人,已经不满足于祖传地产的年岁租金了。他们丝毫没有对国家做出贡献,并且过着养尊处优的奢靡生活还觉得不充实。他们不要任何人在庄园上耕种,并且把每一寸土地都圈起来做牧场。他们毁掉了房屋与城镇,只把教堂留下来当做羊圈的栅栏。他们宁愿把土地闲置起来荒芜,也不愿意将土地用于耕种与居住。

“‘正是这样11,为了他们的贪欲与野心,他们赶走了种田的农民,强占耕地,用栅栏圈起了成千上万亩土地,危害社会的他们用尽一切手段去剥削和压榨佃农,甚至逼迫其倾家荡产、一贫如洗。这些可怜的农民,在各种逼迫下不得不离开家园,男女老少,鳏寡孤独皆受到驱逐,落得无家可归,天下之大,竟无一处可栖息之地。他们的所有家当,因为被驱逐,迫于无奈只有低价贱卖了。

“‘等到他们在流浪漂泊中花光了贱卖后的那点钱,他们就只有去偷去抢,然后被神圣的律法处以极刑,或者只有沿途乞讨了。此外,他们拿什么去生存呢?更何况就算是当乞丐,也会被律法认为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人,而被抓进监狱。他们其实是很想有一份工作的,但是找不到。他们本就是靠着种田为生的,现在失去了土地,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依靠。一个贵族就可以霸占掉一群农民的生存耕地。

“‘耕地的大规模减少,使粮食产量急剧下降,粮价剧增。贵族又肆意哄抬羊毛价格,一向靠着编织毛呢为生的手艺人买不起羊毛,因此失去工作。牧场扩大,却有无数头羊死于瘟疫。这好像是上帝对贪婪者的惩罚,故意将瘟疫制造在羊群中———其实将瘟疫直接降临在圈地中的贵族土豪中才更加公道。虽然羊群的繁殖量大大提高了,但是羊毛的价格依然居高不下。因为出售羊毛的人毕竟是少数,他们互相勾结,垄断市场,共同哄抬羊毛的价格。他们本来就很富有,卖与不卖都是他们所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