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 记(第14/29页)
在一家价格昂贵的旅馆里他订有一间带浴室的卧室起居室两用的客房。客房都在大楼中心部,有空调设备而没有窗户,令人徒生幽禁感,里面的陈设虽整洁但缺乏特色。爱拉觉得自己似乎钻进了一个笼子,但他却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他给她倒了一杯威士忌,然后便挪过电话机按刚才所说的一连打了二十来个电话,足足化了他近半个小时的时间。爱拉倾听着,注意到他明天至少有十个约会,其中包括走访四家著名医院。打完电话,他开始兴奋地在小房间里来回踱步。“好家伙!”他高叫起来,“好家伙!真是太好了!”“如果我不在这里,这会儿你将干什么呢?”“我会忙我的工作。”在他的床头柜上有一大堆医学杂志。她说:“看书吗?”“是的。如果你不想让自己落伍,要读的东西真很多。”“除了你自己的专业,你还看点什么?”“不看。”他哈哈大笑起来,“我妻子喜欢文学艺术。但我没有时间。”“跟我说说她的情况。”他即刻给她看一张照片。她是个十分漂亮的金发女郎,长着一张娃娃脸,身边围着五个孩子。“好家伙,她不是很漂亮吗?她无疑是我们那里最大的美人。”“这就是你为什么要娶她的原因吧?”“那当然……”他模仿她的语气,与她一起嘲笑起自己,一边还摇了摇头,似乎有点诧异于自己的所作所为。“那当然!我对自己说过,我要娶一个全镇最漂亮、最高贵的女人,我真的这样做了。那正是我的实际情况。”“你幸福吗?”“她是个了不起的女孩,”他即刻兴冲冲地说,“她很好,我有五个好男孩。我希望有个女孩,但我的男孩都很好。我只希望我有更多的时间与他们在一起,只要与他们在一起,我便感到快活。”
爱拉心里想,如果我此刻站起身,说我得走了,他会无怨无恨、客客气气地同意的。也许我会再见到他,也许从此再不见面。我们谁都不会在乎。但我此刻必须引导引导他,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对待我好了。我应该走——但为什么呢?昨天我还觉得像我这样的女人怀有不适合自己的感情是荒唐的。作为一个男人,在这样的场合,会毫不犹豫地跟我上床。如果我是个男人,我就会这样去做。他却说:“爱拉,我一直在跟你谈我自己,你听得非常认真,这我必须承认。但你知道,关于你的事我仍一无所知,一无所知。”
得了!爱拉心里想,得了!
但她仍耐住性子:“你不知道时间已过了十二点了吗?”
“不知道?是吗?太糟了。三四点钟以前我从来不上床,早上七点就起床,我的生活天天如此。”
够了!爱拉心里想。她觉得把事情弄得如此复杂实在太荒谬了。她不愿违背自己的天性说出下面的话,但奇怪的是,这话却轻易就被她说了出来,只是说时有点气喘:“你不想跟我上床吗?”
他看着她笑了;他并不感到吃惊。他有这兴趣,是的,爱拉心里想,他感兴趣的,这正中他的下怀。爱拉喜欢他这种反应。他把他那散发着健康气息的大脑袋向后一仰欢呼起来:“我的天,我怎么不想呢?是的,爱拉,我太想了,但如果你不说,我倒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我知道。”她说,一边严肃地笑了笑(她能感觉到这种严肃,并为此大感惊讶)。她接着说:“好了,来吧,先生,我想你应该让我感到放松点。”说话的口气依然那么严肃。
他又笑了笑。他站在她的面前,她觉得他浑身都是肉,一个长着温暖的、丰满的、富有活力的肌肉的身躯。太好了,男人就应该这样子。(这时,爱拉的人格已一分为二,另一个站在一边,正吃惊地观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站了起来,微笑着,小心地脱下衣服;他也微笑着脱下他的外衣,衬衣。
在床上,温暖而紧张的肉体愉快地相撞。(另一个爱拉站在一边,以嘲讽的口吻说,太好了,太好了!)他几乎是立刻就插了进去,他的性兴奋随即到来。她正打算抚摸抚摸他的身子,使点技巧,他已翻身躺在床上,挥舞起手臂欢呼起来:“我的天,噢,我的天!”
(这时,爱拉又找回了自我,又变成了一个人。两个自我都按同一种方式思考着。)
她躺在他的身边,克制住肉体的失望,一边微笑着。
“噢,我的天!”他心满意足地说,“我就喜欢这样子。跟你在一起没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