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3/3页)

我的家族一千年来,靠着追求女性,不断地起死回生。当我的父亲听说我和我的老师被人当场抓住时,抑制不住地流下了狂喜的眼泪。但当我经过了半年的努力仍无法得到语文老师的消息后,寒冷的绝望毁了我令家族倍感自豪的容貌。

我有了一张丑恶凶狠的容貌,以致化学老师主动提交了辞职报告,匆匆地离开了这座学校。

我异常孤独地一个人留在了学校,没有了爱人,也没有了仇人。我总是攀上爬杆的顶部俯视,这个超常的视角带来非现实的感应,她的气息游丝般飘浮在空茫茫的操场。那天,我像一只大鸟停驻在爬杆的顶部,疲惫得没有余力呼吸,在我喘上一口气的同时浑身一松,贴着爬杆坠了下去。二十米长的爬杆首尾一致,我的眼中是静止的视像,感受不到下坠的恐惧……

我躺在地上慢慢醒来,音乐老师和生物老师手拉手走到我面前,郑重地对我说:“动作太漂亮了,就像个武侠。”我不想接触任何人,我的脸迅速地丑陋下去,我的父亲心碎地看着这一变化,他就是因为在十六岁变丑,从此孤立无援地活在世上,在我的家族里,丑就是一块废物,他为了不想让自己的悲剧在下一代继续发生,才娶了我母亲,我的母亲是一个整容医生。

我拒绝被推进手术室,从此我失去了在家族中的全部待遇,甚至也被父母排斥,他们从家族中帮我领了间房子,在黄浦江边,有一张巨大沉重的办公桌,没有床,每天我就睡在那上边。这是最严厉的惩罚,坚硬的桌面、江上的凉风迫使我丧失睡眠,而每一次的思考都必然地奔向语文老师,然后引起全身的阵痛。每月的三号或四号,我会领到一张汇款,他们令我自生自灭。

那一切发生在一九八七年。

最终,我成了心理学博士,我有了自己的妻子,但我为什么会突然丧失记忆,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的流浪生涯已使我想起了我生活的大部分情况。按照心理学解释,当局部记忆闪烁时,心理上会出现尽力将其完善的倾向,这种倾向在潜意识中不知不觉地完成,回忆的过程就像作家在修改小说。

我们的脑海淹没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