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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摇了摇我的肩膀,说,我要吐。

我说,娜娜,你等一下,我稍微停稳了你再吐。

娜娜说,我其实不是那么容易吐的,但是因为堵车了,老是一停一走,一停一走,我就吐了。你知道么,我以前有一个姐妹,一个不算特别好的姐妹,我也就和她见过几次,但是我们双飞过一次,她的身材还不错。她和我一样怀孕了,但是她的反应特别大。

我说,后来呢。

娜娜一耸肩,鄙夷道,那当然是做掉了。我劝了她好久,她说,你别劝了,我脑子里就从来没有动过留下来的念头。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我就不能做这样的事情。这是我做人的原则。那就是不杀人。说起杀人,好恐怖的,我在武汉工作的时候,我们有一个和客人出去的小姐被杀了,还好,我和这个人也不熟悉。你有没有这种经历?

我说,是杀人的经历还是被杀的经历?

娜娜说,哎呀你这个白痴,是有没有朋友突然间就死掉的经历?你看,我对你说了那么多的事情,你就一直在听啊,想啊,你也不和我说你的事情,你到底是干吗的?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听一听的故事?

我说,不讲,怕可以讲到目的地。

娜娜说,那算了,我怕到了目的地你还没讲完,反正到了我就走了。

我说,你能走去哪里?

娜娜说,我不知道,反正我不能再做那一行了,会伤到宝宝的。但是也没有人可以让我工作,谁那么傻啊,给我发两个月工资就放产假了。可是我的积蓄又被罚了,所以我到了那里,打几个电话问一下,我想我会去投靠孙老板。我以前听说过,孙老板就关押在你要去的那个地方的监狱,出来以后就在那里做生意。

我说,你怎么找到他?

娜娜一笑,道,我有他电话。

我说,你先联系一下,万一他电话号码换了呢?

娜娜说,我不,我要到了那里再联系。

我问道,为什么?

娜娜说,因为换,或者没换,这个事情其实是已经存在的,我早知道,晚知道,反正都一样,改变不了什么结果。我们一路上还有好几百公里,万一打不通,我难过好几百公里。我不。

我说,你真是自欺欺人特别有一套。

娜娜说,那是,要不然我怎么保持乐观。

车流渐渐开动,想来前面事故已经处理完毕。娜娜一下子活跃起来。往前蹭了大约十分钟,事故现场展现在我们的眼前。由于事发地是一个微微的上坡,所以好多淡红色的液体往下流。我说,肯定是事故现场在冲洗。

娜娜说,这么多血。

我说,要不然怎么会堵那么久。

娜娜说,那可能是死人了。

我叹了一口气。

过了两台遮挡在我眼前的公共汽车和卡车以后,眼前一台大卡车侧翻在路上,满地都是西瓜的残骸,阳光洒在一片红色的瓜瓤上,周围的色温也骤然提高,我见娜娜展露了笑容,她说,虚惊一场。

我说,娜娜,你知道么,“虚惊一场”这四个字是人世间最好的成语,比起什么兴高采烈、五彩缤纷、一帆风顺都要美好百倍。你可懂什么叫失去。

娜娜说,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我就在意肚子里的孩子。这是我全部的东西。

我说,他是你和他爹的共同财产,你二十三条染色体,他二十三条染色体。

娜娜问我,什么是染色体?

因为自身理论基础不扎实,我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我只得告诉她,这个孩子的基因,你占一半,他爹占一半。

娜娜带着真心的失望说,啊,我只占一半哪。

我说,是啊,你还想占多少?

我认为,怎么都应该我占得多吧。因为是在我肚子里,不应该是二十三对二十三,应该是……二十三加二十三等于四十六,我觉得最少我应该有二十六,孩子的父亲是二十。

我说,娜娜,这个不是公司的股份,我知道你想控股,但是这个真的是没有办法商量的。

娜娜抚了几下肚子,说,哦。

前路顺畅平坦,我问娜娜,娜娜,你的理想是什么?

娜娜说,我说过了,我的理想就是桑拿里上班,安全,赚得多。但是我一直在洗头店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后来到了酒店里,就是碰到你的那种酒店,也只是在美容美发部,不是在桑拿部。不光抽水少,起价低,而且还不安全,成天提心吊胆,一旦门外有什么动静,都紧张得不得了。我其实去过桑拿工作,这个桑拿还不错,可是我就去了一天,我就给送回来了。

我笑道,什么桑拿,这么罩不住。

娜娜说,名字我都忘记了,反正桑拿就这些个名字,什么皇宫啊,什么泉啊,是在重庆.气死我了。不过重庆我倒是挺喜欢,弯弯曲曲,上山下山,我一直迷路。我就喜欢让我迷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