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当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天光大亮了。我躺在我所熟悉的那间小屋里的床上,我已记不清昨天夜里是怎么回到这间小屋的。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这时我才发现她正坐在一把椅子上,胸前盖着我的外衣,已经睡着了。窗外透过来的阳光照在她那张忧郁年轻的脸上,她的头当时歪靠在椅背上,头发散乱地披散在胸前。我怀疑我仍是在梦中,摇了摇头,轻轻地从床上爬起来,这时我才看见我的床头放着脸盆,盆里面是清水。我这才意识到昨天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昨天在小酒馆里喝醉了,是她把我送回到这里,无疑她照顾了我一夜。我站在她的面前,一时惶然无措,这时她醒了,阳光使她的眼睛抖颤了几下,她见我在目不转睛地望她,她羞涩地笑了一下,忙把胸前盖着的外衣递给我说:没想到我睡着了。

这时,我想有必要了解她了,我已经和她相处有十几个小时了,我不能再和一个毫不熟悉的异性相处下去。

我坐回到床前,笨拙地穿好外衣,点燃一支烟,一本正经地问:你叫什么?

她没有看我,而是打量我房间里那些尚未完成的画,她说:彩妮。

我说:彩妮,你昨天说要告别北京,真的要离开这里么,到底为什么?

她听见我这么问,才缓缓地收回视线,我又望见了她脸上的忧郁表情。她直视着我,半晌才说:你是个好人,昨天我见你第一眼就相信你就是个好人,你昨天对我说了那么多,我想我已经了解了你。这时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手又说:反正我要离开这里了,我的过去我本不想对任何人说,你是个好人,也许在这个城市你是知道我曾经在这个城市存在的第二个人。

彩妮说到这已是泪眼婆娑了。

听着彩妮的述说,我惊讶于彩妮和我一样在做着同样一个梦——

彩妮来自天府之国,彩妮来北京是为了圆她梦寐以求的演员梦。彩妮高中毕业便来投考电影学院,电影学院并不像她当初想的那么容易考上,初试彩妮便名落孙山。彩妮离家出走时,已经就和父母吵翻,她违背了父母让她去考大学的意愿。电影学院又把她拒之门外,她不想离开北京,她知道要想实现她的夙愿北京要比老家容易得多,况且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于是她想先在北京站稳脚跟,以后再寻求机会。

那时正赶上一家公司招工,她便来到了这家公司打工,这是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公司经理是川岛信夫。原本彩妮并不符合公司招工标准,公司招工的条件是需具备大学专科以上学历,且户口需是北京市的方可报名。

招工那一天,川岛信夫心血来潮亲自到现场初审,彩妮在众多的应征招聘者中,一眼被川岛信夫看上。彩妮事后才知道,当时川岛信夫看上她,因为她长得酷像川岛信夫以前的情人杏子。杏子已在日本横滨几年前的一次车祸中丧生。

很快彩妮来到了这家公司,当上了川岛信夫的秘书,彩妮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公司总裁的秘书,这是公司所有职员都梦寐以求的工作,薪水高自不必说,又体面又长见识,随总裁出国谈生意是家常便饭。

川岛信夫是个聪明又干练的总裁,风度翩翩,对公司职员要求极严。彩妮并不胜任秘书这项工作,从电脑操作,到外语,她几乎一窍不通,更不用说企业管理了。川岛信夫却从来不对她发火,别的职员稍有差错便会被他轻则扣发奖金,重则炒鱿鱼。彩妮受到如此恩宠,刚开始令她胆战心惊,坐卧不安。久了,习惯了,也便心安理得了。

每天下班后,川岛信夫都让彩妮陪着他出入“王府”“长城”这样的高级饭店的娱乐场所,彩妮以前做梦也没有想过,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只剩下彩妮和川岛信夫两人独处的时候,川岛信夫便没了总裁的威严,反而对彩妮温存体贴。只要彩妮说的,有求必应。川岛信夫的家眷都在日本,川岛信夫两个月才能回去一次。

彩妮似乎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公主般的生活。但她的志向没有忘记,她想攒下一笔钱,自费读电影学院表演专业。川岛信夫在她的眼里无疑是救世主。

她自己也万万没有想到,她爱上了川岛信夫,按年纪川岛信夫都可以做她的父亲了。川岛信夫除在生意场上有着聪明的头脑,在女人面前也一样毫不逊色。川岛信夫也不是有意勾引彩妮,公司年轻漂亮的女职员很多,他都没有动心。因为彩妮太像他死去的情人杏子了。经过他和彩妮这段时间的往来,不仅发现彩妮长的像,就连说话的语气和性格都像。

川岛信夫经常走进一种梦幻,随着舞厅朦胧灯光的变幻,他发现他揽在怀里的不是彩妮而是杏子。他把彩妮抱紧,彩妮并没有不适,她在一个成熟男人面前,已经不能把持自己。她顺从地把自己投向川岛信夫的怀抱,这就使川岛信夫的梦幻愈加真切了。当川岛信夫吻过彩妮之后,彩妮似乎化成了一摊水化在川岛信夫的怀里了。清醒之后的川岛信夫知道彩妮爱上自己时,已经大喜过望了。